来的李容若年方十五,他睁开惺忪却铺满清冷的双眸,疑惑地看着舟前悠然用手拂水的沈青涟许久。
靠在乌篷旁,似是怕惊扰了那沉浸的人,轻得近乎悄悄询道:“青涟,无聊么?”
沈青涟直起身子,转头微笑看着他,应道:“少主醒了,我们该回千机台去了。”
李容若闻言转过身去,又躺倒在狭窄的长凳上。躺下不久,便听闻船头的沈青涟轻叹口气而后劝诫他道:“少主,祁长老不愿让你参加江湖会武,不过是想保护你罢了。你是少主,又已弱冠之年,更需以千机台利益为重方是。属下知晓少主心中所想,一举成名天下知,而后入朝为官复家国。只是名过重,则心难清,届时或又成众矢之的,身心内外交困,如何能摒弃旁骛一心复国?不若听祁长老所言,让容儿选秀去罢。”
“我堂堂须眉,竟要让于巾帼,情何以堪?”
沈青涟呵呵笑出了声,“少主,千机台无男女之别,仅有长短之别。以各人之所长掩千机台之所短,方能运行有度不受外界嫌隙。因而,众人若是在己之位不谋己之政,千机台定然熬不过这五十载腥风血雨。而这众人,自当包括少主在内方是。”
“话虽如此,只是……”李容若锁眉。沈青涟却替他轻巧解开了:“少主近来不过有些急功近利罢了,若是这偌大的大隅湖仍无法消解浮躁之气,少主或许该回长白一段时日。”
李容若望了望湖中的夜幕下看不清的烟雨迷茫,不情不愿点了点头,钻进乌篷内。沈青涟见此了然,慰然笑意便蔓延在嘴边。
平凡的乌篷船缓缓调转方向朝岸边移去,身后便拖出一块折满褶皱的丝缎来。船上的那盏小渔灯,安坐在小几上,火光依旧Jing神。
乌篷船在大隅湖中游移许久,烟雨不知何时已然凝固,悄无声息地融入水中了。月儿从云层中探出头来,他们的视野便开阔清亮了许多。
静谧的夜幕下,一叶小舟的安宁被几个呼啸而来的人影彻底打破。李容若不知晓,这当中一人竟会将沈青涟的一生碎得一塌糊涂。若是他能看得见未来,他目下定然让沈青涟躲开,越远越好。
命轮开始转了,谁能有通天神力力挽狂澜?
人,不过皆是一介微命。自命不凡,只是不甘就此认输罢了。然而,即便败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毅,却正是人的存在意义。
今夜显得格外凄清,大约是因为沈青涟准备迎接属于他的黄泉钥匙——一把含满血泪与欢笑、不可摆脱的黑红色铜钥。
沈青涟在船头防备,紧紧注视着那一群人。而那一群人似被驱赶的水中游鱼,一尾尾跳跃着前来。
“兄台,救命。”前头一人朝他喊道。所喊语意焦急,语气却冷静许多。
沈青涟抽出剑斜在身侧,默然回道:“大侠轻功了得,何需相救?在下功夫不到家,如何相救?”
唰唰,两片绿叶从沈青涟脸颊匆匆划过,留下几缕狠戾的气息。
“兄台,”他绕开沈青涟一脚踏在乌篷顶,乌篷船轻轻摇了摇,他差点便站不住了。他神色焦忧地匆匆扫身后黑衣人一眼,续道:“在下千机台少主,望兄台搭救一番,他日定有重酬。”
沈青涟禁不住嘴角微翘,道:“不知会得到何种重酬?”
那人又忙看一眼追兵,急急道:“美人商铺古玩任君挑选。”
“这买卖不亏,可当真?”
“当真当真。”他不住点头,一脸真挚。
李容若从乌篷钻出来,冷冷抬头看一眼那人,对沈青涟说道:“确是一笔好买卖。”
两人交换眼神,朝后至追兵挥剑。
乌篷船重重摇晃许久后,船下的水方渐渐染了些红。一盏茶的功夫,那些红散落无踪,船便又稳稳泊在水中。
两人站在船头,盯着躲在乌篷内的人。那人听得外头无有动静了,便伸出头来,见他二人默然看着他,他便尴尬笑笑,钻了出来。
“多谢二位相救。”他作揖。
李容若暗暗发笑,却不言语。
“少主,此人如何发落?”沈青涟看一眼李容若,却盯着那男子YinYin询道。
“满口诳言,就地处决如何?”他冷冷笑了,带着一丝顽皮的窃喜。
“自然是好的。”
“诶?莫非……等等,在下自救心切,冒犯李少主,自然不该,只是亦不曾到丧命的地步吧。江湖皆说李少主冷倨却并不轻易取人性命,在下不过冒用李少主名讳一盏茶时间,莫非这便该丢掉性命?这于李少主名声并无益处。”
“月黑风高葬身湖底,本少主把你杀了沉入湖底,谁人能知?”
“这……”他浅青的长衣在风中缩了缩,脸在月光下更是白了些许。紧张地左顾右盼一番,见实在无法,便将乞求般的目光投向沈青涟。
这人分明俊朗刚毅,不过眉目间多了几分秀气便将这双眼眸带入了楚楚的境地。沈青涟心想,这人着实留不得,留得也应无益。而况在这蹊跷的夜下,便更需万分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