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善良。”
白子君受惊抬头,阳光闪了他眼眸一下,眼前的身影便犹如从天而降从光里来一般。竹声还在响彻,眼里的光渐渐消退,他便清晰见着映在绿竹上招展的白衣,如画一般缀在他心头。那人还小,起码矮他半头。这般年纪,若是平常孩子,尚算稚嫩。只是他红润青稚的脸庞却莫名透出清冷的气息,即便他对他说的是“善良”。
白子君手中的鱼挣脱出去,哗地跃进水中无影无踪。他呆呆望着那陌生的面容许久,方抬手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回应那人似虚似是的浅淡笑容:“善良?你什么亦不懂。”
那少年挑眉看着他,将衣裳缚在腰间,挽了衣袖,垂着裤脚便踏入溪里。磕磕碰碰生硬地在水中捣鼓了许久,方抓住一条细小的鱼儿,举到白子君面前,斜一眼鱼儿,看着他,一派老成而又寡郁的姿态,似是要嘲讽人间一切自以为是的扰攘。“百姓有放生之俗,自以为悯善,不过是坏道而自昧之为。我如今赞你良善,亦如此而已。”
白子君皱眉看着他,随即渐渐漾开笑意,爽朗地、豁然地笑着。“师父说,伯牙子期难觅,我今日便算是遇上了。我一介小小生民,遭家园尽毁、亲友天隔之悲痛,仇恨郁结,如何良善?他日天下人不诟我十恶不赦,便算是幸事了。”
少年忽而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此番嘴角的笑容清晰明亮,道:“今日师父教导,第一诫训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善与恶,自有公正轮回,他人负我,我便负他人更多更多。”
白子君亦眼光熠熠地看着他:“下世如何?”
“下世不在今生,天要如何便如何。”
白子君接过他手里被拽紧的小鱼儿,将它丢入水中,鱼儿却翻着白肚子虚虚摇摆几下尾巴,终还是无力地随着溪水往下淌去。“我白子君,字高绵,敢问兄台名姓字号?”
“李容若,字虚怀,无号。”
白子君哈哈一笑,道:“男子及冠方能作字,不曾料想你我虽年少竟是如此相似。”
“若是不身负沉重,我如何能与白师兄同门?”
白子君站在暗透树影下,面对着宫瓦转过身。
自此后,他们在师父教导下努力拔高自己,更是双双承续长白白莲派历代掌门方能研习的琴术。空闲了,便一起跃到山中深处,或比武,或捣野。这山中苦中作乐的日子,或许便是他们一生中最为无忧的光景。出山后,再也无有回到那年少简单里,江湖里的波诡云谲与心中执念方是日常与人生。
他嗟叹一声,不忘流年。
他一抬眼,倏地在道上便撞见了一位故人。他勾起唇笑,计算在脸上,恨恨在心里。“想不到太昊国主当真在御马,可让我等好找。”
萧煜见他如此,板着脸不苟言笑,肃然至极。“你为何要助他?”
“他?指谁?”他轻蔑白他一眼,看着道旁的因宫灯未点而显得异常浓重的树影,刻意问道。
萧煜掷地有声不容有疑:“能让我萧煜挂心者,唯有一人。你若要助他,我自是恩谢;你若是害他,我自会害你千倍百倍。”
白子君仰天咧嘴长笑,笑声却被有意收小。“我助他还是害他,国主心中莫非仍不明了么?”
萧煜听此皱眉,对白子君不尽了解,只厉声对其说道:“离他远些。”
“怎么,国主感受到威胁了?还是……听取了何种消息有关于我与他的?”
“你与他如何,我并不关心,我只在乎他如何。”
“他亦只在乎你如何吗?”他噙笑反问道。
萧煜默然,随即方煞有介事点头。
他怀疑地看着他,故意说道:“容若年少便冷淡沉郁而少如人意,怕是国主最后……空遗恨,望仙乡。”
“你与容若……”
“既不关心我与他如何,又何必多问?国主既来,怎不去救他?”
萧煜看着他得意又骄傲的笑脸,心中懊悔。若不是路上出了差错延误,他怎会等到白子君不知指使何人救了容若才出现?他恨不得将在他面前的白子君换作是他自己,如此一来救下容若的便是他了。他容不得任何人绕过他令容若欠下债,容不得,只因难免要还。
萧煜却不知,李容若早已欠下白子君许多债,只是一直不认,一直不还罢了。或许唯一认领的,只有大曜追杀他们那一次。城楼上的一番对话,李容若不得不认,他白子君亦不得不认。
白子君见萧煜再次默然,挥挥衣袖,挥散几许晚风,道:“今日见了国主,国主是否准允白某向陛下进言一番?”
萧煜回过神来,露出狡黠神色。他虽不知他与容若究竟有何恩怨过往,却从他久久矛盾的行为来看,他们已不是简单敌与友之关系。如此一来,这白子君不能简单归定为有凶险恶意一类。“今日见了白公子,白公子可愿我将所见所感宣告一番?”
此次轮到白子君默然许久,方撇撇嘴,双手一摊,道:“既如此……你是何人?”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