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勉强拉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道:“请诸位莫耍我二人了,可能告知真相?”
卜季又一次笑得前仰后合,那两位年轻男子似是觉得甚有乐趣,亦只笑着不愿道破。萧煜眼明心清,甩下一句“幼稚”便双手抱臂作壁上观,看此五人何时方接入正事。
李容若看萧煜不愿道清,而脸上又有不耐神情,决定干脆由他结束这一场闹剧。“师叔救我二人,救小镜子与可陵的,恐怕是有为和无为吧,只是他二人轮番出现,如今双双举手乱了视线罢了。”
小镜子与可陵醍醐灌顶,怔怔看着眼前二人。可陵转眼便回过神来,一把拍在小镜子肩上,道:“都怪你,偏生愚笨,与你呆久了便传给我了。”
“什么道理?你这强词夺理,怎么可以……”
“好了,”萧煜语声含着微愠,那二人便不敢在说了。萧煜看向卜季,道:“不知卜师叔来此有何要事?若是需朕搭把手,朕定竭诚相助。”
卜季听他自称变了,忍不住扬唇笑了须臾,而后整容肃坐,道:“陛下日理万机,草民自然不敢多搅扰。今日来,是想为陛下建个台阶。毕竟登天摘星,少了脚下登梯岂非只是南柯一梦?”
“不知卜师叔所谓台阶,是指何物?”
“非物,而是……人。”
萧煜忍不住提了提心,道:“何人?”
卜季笑而不言,摆明了是要可以卖关子。李容若却对他扬起一抹嘲笑,道:“师叔身后之人可是侍从?可能借我一晚?”
“你要他做甚?”萧煜闻言顿时紧张得脱口而出,在瞧见李容若递给他示意让他安心的眼神后,方随着他目光看向那侍从。
卜季敛笑,问道:“正如陛下所言,师侄你要他是为何?”
“‘为何’二字应当我来问问师叔,”李容若走到那人身前两步处站定,续道,“此人衣裳虽朴旧,却用上了普通达官贵人亦难以用上的缂丝工艺。”他一脸冷清,眼帘朝那人郑重扬起,露出充满防备与杀伐决断色彩的眼眸,紧紧钉在那人脸上,“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已被岁月风霜染上痕迹的脸上泛起了赞赏而真挚的笑意,虽不知真假几分,却也足够令李容若与萧煜在心中默默记下了此人。那人与卜季对视一眼,卜季便站起来,招呼无为与有为回避,便稍稍低头站着。
李容若见此,料想此人不简单,便挥退小镜子与可陵,只留他们四人。
“久闻李少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太昊帝君有李少主,若是能尽用,加上些许运道,定然所向披靡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轻叹口气,坐下,一副世事沧桑勘破红尘的意态,“寡人早已看清天下之势,分久必合,乃是chao流。既知无法阻挡,何必去损害百姓利益而徒劳阻碍历史脚步?”
他说完便轻扣石桌,独自沉浸在忧愁与不甘中,不理会李容若与萧煜的打量。李容若退后一步,小心询道:“君主可是赤鎏国主?”
萧煜一听讶异地看向李容若,正疑惑李容若为何会有此猜想时,那人便幽幽说道:“卜太傅先前曾向寡人提过他的小师侄,不敢料想竟是李少主。李少主因此层关系,可能劝言于太昊帝君,莫伤我百姓?”
萧煜知道这赤鎏国主此番话是说给他听,便默契地与李容若交换个眼神,道:“朕不曾对任何一国举兵,为何国主有此想法?”
赤鎏国主抬头看着萧煜,笑得嘲讽而无奈,不知是笑自己无力还是笑萧煜会演。而这一层笑意,让在场之人忍不住在寒冬里又凉了一凉。夕阳只剩半点余晖在支撑着他的笑意,他便感念着世事变迁,在心头重重哀一声后,缓缓说道:“帝君手段与野心,天下皆知。寡人做不做国主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而若要久长,分裂而治的局面必得打破,而寡人……听闻神山主曾来找过帝君?”
“是,劝朕归隐或是……自裁。”萧煜咬牙冷笑将此话说出,犹如巴不得将神荼扒皮拆骨rou一般。
“神山主令人敬佩,只是未免不识时务。”
“国主此为,不怕臣僚造反?”李容若望着他,忍不住为面前知天命之人而心生恻隐。堂堂君王,纵有洞明之能,面对大势,亦唯有选择自屈而保全百姓,此番情义与勇毅,人若不感,天亦不容。
“以千来人换六十万,值得。待到那一日,寡人死亦不惧。”赤鎏国主仰天望着远离夕阳方向的天空,神色复杂。
李容若忽而忆起自己的爹,爹与赤鎏国主一样,皆不愿因己而害众。他爹不去为娘报仇而选择忍气吞声,便是要为千机台留下宽阔的活动空间。触及那舍小而为大的气性,他后来终是读懂了他深沉而悲凉的爹。面前的赤鎏国主与他爹……他深深沉下自己的眼来,待到一声鸦啼响彻半空方抬眼说道:“国主大义,李某敬重。若纵如国主如此仁义为民之人皆得不到厚待,世人孰人再愿做那舍身取义之人?再者,”他转向萧煜,语重心长,“若是陛下无法善待降人,他人便要说陛下心胸狭窄手段狠绝,如此一来,不得民心又不得归心,如何能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