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拆掉, 所得补偿款已经用于誉若华的医疗, 半分不剩。
誉臻记得很清楚。
院中少年手上的竹竿敲向柿子一颗, 柿子落下,却砸不进床单里。
黄澄澄柿子,红扑扑青春面庞,在那一刻一起消失, 化成了一片灰蒙蒙。
拨浪鼓丁零当啷又敲响。
誉臻循着声音转身,找到了那拨浪鼓声音的来源。
誉若华半弯着腰,一手捏着拨浪鼓,一手如翅膀张开。面庞红润,鬓发乌黑,笑容里看不见一丝难过和悲哀。
母亲就在那里张开怀抱,摇着拨浪鼓,笑着说:“臻臻,来妈妈这里!”
“妈妈。”誉臻下意识喊出声。手伸向誉若华,脚步也往前挪,迎着那怀抱而去。
“妈妈!”
身后忽然响起更响亮的一声呼喊,誉臻猛地回头去,只看见那片灰蒙蒙里头跑出来一点亮光的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了身前,化作了一个粉扑扑的小女孩,头发刚刚能扎成小辫子,身上芭蕾舞裙的裙摆随着步子上下上下一摆一摆。
小女孩蹬着一双小rou腿哒哒哒跑过来,半分躲闪停顿都没有,一头撞在了誉臻腹前。
誉臻下意识去扶住她,两只手却只能扑了个空。
粉扑扑的小女孩像来时一样,化作点点亮光,星星一样,四散而去。
“臻臻。”
誉臻闻声茫然转身。
母亲背后的砖墙装饰也渐渐消散,被那片灰蒙蒙吞噬一样,一寸一寸再也叫人辨别不出来。
母亲站直了身子,双手捏着那只拨浪鼓,指腹捏着转动,叮当叮叮当。
“臻臻。”母亲笑着喊出她的名字,“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那片灰蒙蒙攀上誉若华的身体,让她也一寸一寸褪色。誉臻哭着跑过去,伸手往前一抱。
“不要!不要!”
拨浪鼓声音停止。
誉臻睁开眼来。
是灰蒙蒙一片的天花板,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刹那充盈鼻腔,刺激气味里头夹着丝丝百合花香,将神经缓缓安抚。
是单人病房。
誉臻动了动,手背上一点传来钝痛。输ye管往上攀爬,连着一大袋透明药剂,上面贴着标签,只是葡萄糖。
病房外头似乎有人,静谧之中可以听见人声絮絮,誉臻刚想认真听一听,那声音却停下来了。
门在下一刻被推开。
聂声驰看见誉臻醒了,两三步就走到床头,手背贴上她额头,剑眉拧紧,问:“还晕吗?哪儿不舒服?”
誉臻摇摇头,握着聂声驰的手腕让他将手放下来。
“我没事了。”
开口声音哑如砂纸磨过,辩白都没了力度。
誉臻瞥见聂声驰眉头随她话语动了动。他递过来一杯水,她也就乖乖凑过去喝了小半。
水润过后的嗓音终于能听,誉臻问他:“刚刚和医生在外头说什么呢?”
聂声驰侧身将水杯放回去,随口说:“当然是说你的事情。医生说你身体没有大问题了,再休息半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说这话时表情松泛,转身回来将誉臻的手握住,见她目光追过来审视,顿了刹那,缓缓垂下去,落在她的手背上。
“我快被你吓死了。”聂声驰说。
誉臻瞧着他半合眼皮,看见其下乌青两片。
她笑了笑,将他的手捏了捏:“我饿了,有八宝甜粥吗?”
聂声驰似是一下不敢确信自己听见什么,抬眼时愣愣看了誉臻半晌,这才点点头:“好。”
他站起来,走到旁边衣架上,从厚外套里头将手机拿出来,电话还没有拨出去,身后誉臻又开口:“不要外面华人馆子买的那些,我要吃你煮的。
刹那间寂静下来,聂声驰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眼皮抬起,目光落在誉臻脸上,一寸一寸将其上神色评估。
他抿抿唇,垂下手去,将手机捏紧:“那我要回去煮,要等久一些。”
誉臻点点头,目光迎着他视线,嗓音褪去了干涩,字字清楚:“我可以等的。”
四面灰白墙壁,可听见输ye瓶中滴答声响。
聂声驰将后牙咬咬,嘴角松泛笑笑,说:“好,我回去煮了带过来。”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出病房门,临到门口才梦醒一样折返回来,把厚外套从衣架上扯下来穿上。
脚步重向病房门前,倒底还是先到床边。聂声驰伏身向前,一手托着誉臻的脸颊,在她眉间轻轻落下一吻,这才离开病房。
门关上之前,聂声驰扶着门把手回身一望,誉臻单手理了理被子,偏头侧了侧方向,又闭上了眼睛。
关门声几乎不可闻,薄薄被子下,誉臻的手心缓缓挪动,贴在了腹前。
病房外头有人等待,并非医生护士与护工,而是单手抄兜正跟人打电话的宋知行。
宋知行靠着墙壁站,跟电话那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