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斑驳阳光倾泻进来,将一个漆黑的人影映在地面上。
殷缺抬起头,看到傅忠齐掩门的背影,站起身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现在他面对傅忠齐时的心情很复杂,夹杂着失落、尴尬,又有种遗憾和惋惜。
修者失去法力,就像失去了半条命。更有甚者,将苦苦习得的修为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傅伯伯顾全大局,拿得起放得下,着实令人敬佩。
但他也确实还记得在引魔香中检测出的催情药剂——他和延凤一切混乱关系的开端。
其实如果傅伯伯把一切告诉自己,殷缺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但或许是他仍然不信任自己,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心存芥蒂……
殷缺的心沉下来,没入深不见底的汪洋。他似乎也已经有些习惯了,这种失望的感觉。
傅忠齐缓缓走来,脚步有些虚浮,身上威势也弱了许多。修为散尽,虽然他的根骨仍在,但只能起到相比普通凡人延年益寿的作用,不再容颜永驻,鬓边也多了许多白发。
殷蕴摸了摸殷缺的背,说道:“你们好好聊聊,我就不掺和了”
看出殷缺的踌躇,殷蕴安抚地笑了笑,说道:“去吧”
傅忠齐的目光落在殷缺的脸上,以前总是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不似往日般严厉,反倒像是一个普通人家慈祥的长辈。
殷缺点点头,跟在了傅忠齐身后。
二人一路无话,直至进了书房。
殷缺将门关紧,转头就见傅忠齐沉默地看着自己,眼神难懂。
殷缺心中叹息,傅伯伯确实苍老了许多,记忆中那个伟岸的身影再也不见。
他虽然和傅伯伯称不上亲近,但也将其视作至亲,看到他如今这样,心中还是难受居多,那些芥蒂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缺儿,你怨傅伯伯吗?”
殷缺怔了怔,以往傅伯伯素来不苟言笑,对待他和表哥都多是教导命令的语气居多,很少有这样柔和的时刻。
“……不怨”,殷缺听到自己这样说。
“缺儿,是傅伯伯对不起你,你要怨也是应该的”
殷缺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傅忠齐会说出类似道歉的话来,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当年我收养你的目的确实并不单纯,但这么多年来,我却早已把你当作我的亲侄看待。我做事历来主张顾全大局、万无一失为上,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必然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但对你造成的伤害,却的的确确让我感到自责和后悔。”
傅忠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缺儿…你是个好孩子,即便心里有怨也不会多言,但傅伯伯心中有愧……”
殷缺心下不可谓不动容,生死关前走过几遭,他早就没了计较谁更辜负谁多几分的念头,今日得知了他们的苦衷,曾经或许有过的几分嫌隙早就抛在脑后。
家和人安,已是难得可贵。古月山庄是他的根,是他一生的羁绊。如今尘埃落定,他只想把曾经的不愉快抛在脑后,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平凡幸福。
或许,他命里与修仙无缘,这又算不算是变相成全了他最初的心愿呢?
殷缺朝前几步,看到傅忠齐从书柜间的隐藏暗阁中取出一块翠绿色的扳指,递到他身前,说道:
“这是你爹留下的信物,他曾说……”
傅忠齐微微蹙了眉,断断续续地回忆道:“……如果有一天,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拿着这个去魔域寻公良渊……”
殷缺瞪大了眼,吃惊地问道:“公良渊…?”
“公良渊是公良戚之子,现任魔域之主”,傅忠齐解释道。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你也知道,你爹是举世闻名的天才命修,据说他对过去未来宿命因缘的预测从未出过错。你还是把此物妥帖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殷缺接过这翠绿色的物什,心头一紧,如果储之冉对命理的感知真如传闻中那么神乎其神,那“走投无路”四字所言……又岂止是“凶险”二字能概括的?
…难道还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前方等着他?
傅忠齐看出殷缺所想,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郑重说道:“缺儿莫怕,虽然傅伯伯失了修为,但只要古月山庄还在一天,就竭尽所能护你一日。俗话说得好,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况且命理玄机变化莫测,二十多年过去了,未必就没有变数,不必过于忧心。”
殷缺应声点了点头,心中泛起感动,将扳指戴在左手拇指之上,竟然严丝合缝,勉力将心头不安压下。
片刻,殷缺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傅伯伯,你还记得当年是怎么收养我的吗?”
傅忠齐恍然,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这记性,大不如从前了,连这事都忘了和说”
“说来很难相信,其实……当年是你爹主动来寻上门的”
看到殷缺震惊的神色,傅忠齐苦笑一声,继续说道:“那是太始乱世后的第三年,左护法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