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南狱。
陆浩冷眼看着栏杆内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不知几日没有打理自己了,异味一阵阵袭来,他呆呆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陆浩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好一会儿,对胡邢籍道:“确实可能是癔症。”
胡邢籍皱皱眉:“陈大夫也是这么说的,这下有些难办了。”
这男子丧心病狂地杀了自己的妻子,被邻居无意中发现。他似乎也受了刺激,不吃不喝五日,连正常对话也做不到,逼得急了又是咬人又是撞墙。
现在正在联系妻子的家人。
胡邢籍故意提高声音:“似乎也无什么隐情,既然这样,那就杀人偿命好了。”
那男子没有反应,像是一座满是泥土的石像。
午膳时,陆浩抽空又想了想他和贺渊的争论。
其实他完全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便是违背了对陆将军的承诺,他也说不上有什么心理负担。
洊至愿意为了他离开爹娘,他甚至心里有些高兴。
只是,洊至现在太依赖自己了。贺洊至是贺洊至,陆浩是陆浩,既然成了两个人,就没法一直在一起,这是理所当然的。
将来的某一日,他可能没法像现在这样理解洊至,与其让他那时候失望,再费力气弥补关系,不如让他早些适应。
如果他现在放任了这些细节,将来这些分歧成了裂痕怎么办?
他不能走错一步。
洊至可以任性,可以简单,这些事都由他考虑就够了。
陆浩叹口气,觉得洊至会生气倒也不是因为他一定要跟着自己,只是觉得自己对他的态度不好吧。
但他暂时不会改变主意,如果他怀着这种半吊子的心态去道歉,对洊至太不尊重了。
这时,有人一把推开了门,陆浩抬头一看,步韦喘着气说:“阿浩,不好了!南狱那里打起来了!”
陆浩赶紧起身赶了过去,路上,听步韦细说,陆浩才知道他压根就是夸大其词。
不久前杀妻案被害人的兄长终于找上门了,胡邢籍吩咐说让这位兄长去和那个死气沉沉的凶手谈一谈,看看能不能让凶手开口。
结果那凶手倒是有反应了,两人在一个人戴着枷锁还隔着栏杆的前提下都打起来了,狱卒把兄长按住,两人便隔空对骂。
两人对骂之间倒也吐出了不少事情,步韦便没阻拦,只是这么骂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案子本是胡邢籍负责,但胡邢籍似乎有什么紧急任务不在大理寺,便叫陆浩过去拿个主意。
陆浩赶过去的时候,那两人还在大吼大叫,一个司务在旁边下笔飞快,唰唰记下两人的“谈话”内容。隔几个牢房的一个犯人还特别努力地探出脑袋看热闹。
陆浩皱皱眉,让旁边两个狱卒把两人的嘴捂上。兄长很快就被制服了,那凶手在牢里,狱卒不得不拿钥匙开门。
凶手死死盯着兄长,吼了一句:“她变了,我也变了!”他神经质地怔了一下,然后直到狱卒塞住他的嘴之前一直反复念叨这句话。
兄长嘴被塞住,不能说话,只是死死瞪着凶手,暴起的眼球上全是血丝,像是某种索命的恶鬼。
陆浩让人把兄长带去休息,接过司务的记录看了起来。
记录中,凶手说了很多遍“变了”。
陆浩突然觉得这个案子过于无趣了。
果然,爱这种东西,是会变的。
祈福村只是个小村子,病人其实不多。贺院使以为贺渊在屋里转圈圈是无聊,便指派他去送药。
贺渊把草药包好拿给村西的老人,被拉着唠了会家常,还得到了一罐咸菜。
贺渊推脱不过,只好捧着罐子往回走。
黄姨在院子里堆柴的时候看见他,忙招呼他:“小贺大夫,这么冷的天,快进来坐坐。”
贺渊:我刚出来!
他说不过黄姨,又被拉了进去。
黄姨的相公应该去忙了,黄姨给贺渊倒了杯水。贺渊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黄姨能说,只是她说得都是家长里短。
不到半刻钟,贺渊已经知道黄姨是村里秀才的女儿,也识些字,鬼迷心窍跟着黄叔这个老大粗,黄姨的儿子参军了,女儿嫁到黄牛村了,家里除了黄姨和她的相公只有一个老人,还耳朵不太好,也没听到贺渊进来。
贺渊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一个劲“嗯”。
黄姨没看出来他的不自在,念叨道:“我那小侄女非要嫁给那祁家老四,他就是个泼皮无赖,眼高于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家亲戚姓齐呢!”
贺渊:……
黄姨喃喃道:“小七子喜欢我那侄女,还是小七子可靠,不行,我得把小七子介绍给她。”
贺渊有点走神,黄姨笑道:“哎呀,光我说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才不爱听这些呢。”
贺渊连忙道:“没有没有,只是嗯、我觉得感情这东西太复杂了。”
黄姨好笑道:“复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