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谢陛下恩典。”宋清澄一咬牙,这才终于敢下口。羊汤鲜美无比,入腹以后,四肢百骸便都暖了起来。宋清澄这八年来,每每也只有过年才能沾一点荤腥。第一口喝下去以后,他便再也忍耐不住,不顾仪态地狼吞虎咽起来。
皇帝轻笑一声,对林汲说:“这孩子饿了。没有饿着回话的道理,赏他一碗羊rou,吃饱了再说罢。”
“谢陛下!”宋清澄大喜。
宋清澄在皇帝这里吃rou喝汤,填饱了肚子,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皇帝和颜悦色,待他吃饱以后,问了他姓名年纪,又问了他方才经书上的字还认识多少。宋清澄一一奏对,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最后说:“你抬起头,让朕瞧瞧。”
宋清澄抬起头,既是让皇帝看清了他苍白的面孔,也是第一次看清了御座上的皇帝。皇帝比他想象之中更加年轻,容貌也极为英俊。此时他穿着便服,发髻上没有戴冠,单只束了一条黑色网巾。他望着宋清澄,嘴角含笑,举止随意又从容。宋清澄只觉得仿佛看到了世外的仙人,顿时神魂颠倒。
皇帝垂下眼睛,笑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朕?”
“奴婢该死!”宋清澄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直视了皇帝。羊rou汤和皇帝的和蔼让他稍稍放松了心防,一时不慎便酿成大祸。他吓得不轻,连忙跪在地下磕头求饶,因为内心惊恐无比,他磕得便极为用力。磕了几下以后,额前便鲜红一片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垫在了宋清澄的脑门之下。
宋清澄停下动作,瞧见一只柔软蓬松的素色松江布靠枕,再向后是一双皂靴,皂靴的主人叹了口气,说:“好了,知道你胆子小,朕不与你说笑了。”
宋清澄却仿佛没有听见皇帝的话。他跪在地上,看着那双皂靴,忽然觉得难言地熟悉。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回到了冰冷Yin暗的诏狱。他跪在地上期盼皇帝的仁慈,皇帝却不屑一顾,轻飘飘一句话,将他送进了人间地狱。那记忆像刀子一样割下来,把他的心割得千疮百孔。宋清澄浑身颤抖,瞬间不能自已,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下已然shi了一片。
他竟在皇帝的面前尿裆了。
尿水稀沥沥漏下来,浸shi了新换的曳撒,在地毯上染出清晰可见的深色印迹,房间里也立刻弥漫起一阵似有若无的尿sao味。
宋清澄这么一尿,就连林汲也变了脸色。这正是林汲最担心的事情。那夏太监先前给林汲提过醒,是以林汲再三交待韩贞吉,让宋清澄尿干净了再来。谁料皇帝一上来就赏赐羊汤,羊rou性温,汤水利尿,宋清澄的尿泡里渐渐有了东西,一受惊吓,便再守它不住。
——御前失仪,死罪,理应杖毙。
宋清澄看着自己shi淋淋的下身,热ye还在流淌,却怎么也不能自控。他又惊又惧,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皇帝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宋清澄漏尿,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林汲担心皇帝发怒,连忙打圆场说:“陛下,这奴婢想来是身有隐疾,绝非故意失仪。其实太监们之中,有这隐疾的虽然不多,也绝不算少。有个土方子,说是打板子能治这隐疾,陛下不若赏赐他三十板子,谴他下去仍做杂役吧。”
对于御前失仪之罪,只打三十板子,已经是极轻微的处罚了。林汲为宋清澄说话,宋清澄觉得自己也应当求饶。可是他吓破了胆,居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踮着脚从地上抢救回那只还没被尿水沾污的松江布靠枕,茅塞顿开地说:“原来你名字里的漏字,是这个意思。”
宋清澄羞愤欲死。
林汲听皇帝语气轻松,便知道他没有发怒,只觉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果然,皇帝非但没有打宋清澄板子,反而说:“既是隐疾,那便宣太医院的太医来瞧瞧吧。林汲,你带他去东边暖阁里沐浴擦身,换了干净衣裳再领回来见朕。”
“是。”林汲连忙扶着宋清澄去了乐志斋的东暖阁。
皇帝平日里若是宿在乐志斋,沐浴更衣便都在东暖阁。东暖阁里一应沐浴用品齐备,更设有内含炭道的汉白玉浴池,只要皇帝驾临便会提前备上热汤。林汲把宋清澄扶过来,交给韩贞吉,又吩咐韩贞吉领着几个青衣太监,拿帕子给宋清澄擦拭干净身体,再扶他进池子里沐浴。
林汲吩咐完了,仍回皇帝身边伺候,一个青衣太监见总管亲自扶着宋清澄出来,便忍不住悄悄问韩贞吉,“师兄,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韩贞吉说:“来头大着,好生伺候吧。”
青衣太监听韩贞吉这么说,便知道万岁爷恐怕不止是一时兴起。他不敢怠慢,连忙让几个一同当班的太监,从架子上取了沈灵专用的五色珍珠浴粉,撒在浴池里供宋清澄使用。撒完以后,还不忘讨好地对宋清澄邀功道:“公公,这可是上好的珍珠粉,一盒便要上百两银子。用了以后不仅肤若凝脂,身体更能散发幽香,包你老恩宠不衰!”
如此的沐浴本该是难得的享受,可惜宋清澄受惊过度,全身僵硬,泡在浴池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青衣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