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徽,如若你我并非生于这颠倒末世,会否有个不一样的结果……
“陛下?陛下?”
殷广祺霍然惊醒,眼前梅枝亭亭如盖,绿荫正浓,似是夏日光景。
“陛下若乏了,不如回寝殿歇息会儿?”
“唔,不必。”殷广祺定了定神,习惯性地道:“回北辰殿罢,不是还有许多事没处理完么?”
说罢,他拂袖而去,步履匆忙。内侍飞快地跟上,心下却压着疑惑。
……刚出来的时候不是还说,劄子批得差不多了,逛一圈也好吗?陛下莫非睡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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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熟悉的御案后坐下,随便拿来一本,刚看个开头,殷广祺便皱了眉。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讨论雅乐有几种古制?糊涂!迂腐!
他忍怒翻开另一册,其上字迹浑厚苍劲,文势亦淋漓酣畅,其意却是请求致仕。殷广祺但觉这书体莫名熟悉,却想不起是谁的,遂瞥了眼署名,登时一愣。
孟……孟垣?
怎么可能!
万千思绪于脑海内胡搅蛮缠,似波涛翻涌。还未等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有小黄门传话道:“陛下,将作监丞、直集贤院、知制诰孟纯彦求见。”
殷广祺闻言一激灵,颤抖着问:“你……你说谁?”
“知制诰孟纯彦。”
小黄门貌似恭敬地回着话,眼珠却悄悄向上一溜,见平日里神色温雅的帝王竟霎时红了眼眶,深吸几口气后方道:“请他进来罢。”
须臾,一道清癯身影从容入殿,于案前执臣子常礼,其声泠然如泉:“陛下前日命臣草拟的几份诏书现已拟成,请陛下寓目。”
厚厚两摞诏册被内侍黄门接过,整齐地码放在御案上,殷广祺却未曾动作,执笔的手指仍僵在半空,双眼直直地盯着孟纯彦瞧。但见他立于殿内,头顶乌纱、足蹬皂靴,唇角微微含笑,一袭青色公服纤尘不染,愈发衬得眉目清朗、姿仪灵秀……正自胡思,忽闻得一声困惑的试探:“陛下可是圣体不适?”
“哦,没有。”殷广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掩饰道:“你们都下去罢,朕与……孟卿,有些话要说。”
孟纯彦闻言,询问似的望了殷广祺一眼,发现对方神色有异,忍不住轻轻蹙起了眉。内侍们更是莫名其妙,面面相觑片刻,终究是顺从地退了出去,让殿内只余君臣二人。随着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殷广祺猛地离了御坐,快步行至孟纯彦近前,不由分说地将他揽进怀里,拥得紧紧。
“是你……真的是你……”
短暂的沉默过后,但闻怀中人轻笑出声,语带关切:“你这是怎么了?”
“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殷广祺话中含着些许哽咽,仍是抱着对方不肯松手。“我梦见你被……反正是糟透了,我现在还后怕。”
“多大点事儿,你瞧瞧你……”孟纯彦虽如此说,眸色却柔和下来,双手轻轻抚上那片犹自轻颤的脊背,低声安慰道:“好啦,梦而已,这不是全都好端端的吗?别自己吓自己。”
殷广祺终于破涕为笑,转而与孟纯彦四目相对半晌,又执起他修长手指,捂在掌心缓缓按揉,复笑道:“那么些公文,又不急着要,你写这样快做甚?仔细手疼。”
“少来这套。你有空赶紧把那些都批复完,好交予中书门下。若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将作监那边还忙着呢。”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心疼你嘛!不如用了茶再走,有福建新贡的小龙团,味道……”
话未说完,忽闻得殿外传来小黄门的声音:“陛下,登闻鼓院余从周求见。”
孟纯彦闻言便默默地撤到一侧肃立,殷广祺也只得坐回御案后,朗声道:“快请。”
叙礼毕,余从周略显为难地禀道:“今晨有两名京郊百姓前来击鼓,说是有件事必须要陛下给个裁决。臣本以为此二人有什么冤情,仔细问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原来是李家的狗咬死了张家的鸡,张家上门讨说法,李家却不认,张家人气不过,便打死了李家的狗。两家如此互不相让,吵了个不可开交,非要闹到御前讨说法。”
这鸡飞狗跳的事儿,简直令人哭笑不得。殷广祺无奈地挑起了眉,问:“他们为何不去找京兆府呢?”
“回陛下,据说京兆府给过裁决,让双方都赔些钱,但两家都不服。臣也试着劝过,但是没人听……陛下要见吗?他们还把那鸡和狗都抱来了。”
殷广祺尴尬得眼角抽了抽,无意间望向孟纯彦,见他朱唇微微上挑,似在忍笑。殷广祺顿时心下一动,故意问:“孟卿有何见解?”
孟纯彦上前行礼,一本正经地道:“《书》云:‘先知稼穑之艰难,则知小人之依。’鸡、犬二者,皆为烝民养生之畜,陛下不妨见见他们,以察民情。”
“好,那便依卿所言。”
须臾,两名农妇东张西望地入殿,一者扛着只断了气儿的大黄狗,一者怀抱沾了血的芦花鸡。二人瞧着笑意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