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色的血从破开的伤口汩汩涌出,似乎还带着鲜活的热乎气,溅在灰蒙的岩壁上,如同浇在雪地里的热水,瞬间凝开深刻的痕迹又迅速消散难见。
李玄慈的剑还刺在女怪的身体上,稍一动,便如牵动了木偶上的连线一般,让她一阵阵瑟缩,清秀面皮下深藏的满嘴獠牙也随之微微蠕动,像往血rou里钻的活虫,令人只觉胃中翻腾。
十六皱了下鼻子,总觉得这些妖怪是不是都十分不讲卫生,吃人吞怪后连口都不漱,一股子血腥味盖都盖不住。
该问的也已问完,李玄慈收了剑,那女妖怪一下子瘫软下来,只能勉强抵着岩壁站立。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放我走吧。”
女妖怪眼神闪避,然后一个不注意便从旁钻出,奋力往外逃着。
可李玄慈再次刺出的剑,也依然干脆利落,流星一般闪烁一痕光华,便直刺心脏,取了她的性命。
十六眼睛瞪大了,转向李玄慈,问道:“就就这么死了?”
李玄慈侧头瞥了她一眼,“你要把自己的后背,留给这样的人?”
十六再无话可说。
他们这一路,凶险非常,前路渺渺不知多少明枪暗箭,这女怪心思狠绝,百般算计,若真是在自己的退路上埋这么一个隐形陷阱,实为不智。
他们顺着之前的路,继续往更深处摸索。
两边陡峭的岩壁逐渐变窄,脚步声在狭谷中折返回荡,越往下,越似乘着扁舟,顺着激流浪荡的壶口河道颠簸而下,转瞬便要小心跌入那粉身碎骨的断崖瀑布中。
他们行走在一片迷蒙中,有眼等于无眼,而他们迎来的不是瀑布,而是在黑暗中的滑道,一脚踏空,还来不及叫,便双双跌进了脚下突然生出的暗道。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顶着十六的脊骨,一阵阵酸往心尖上掐,十六却狠狠咬住了唇,绝不肯没出息地叫出声。
只有手被她掐得生疼的李玄慈,知道这人暗里肯定吓得不轻,抽了手搂住她的腰,将十六纳入怀中,抱着她,坠入更深的黑暗当中。
“别怕。”他的下巴抵在十六的发顶上,低低的声音,像一根羽毛的碎屑飘进耳朵里。
感知在黑暗中失去距离,晕眩模糊了界限,他们两人不知不觉彼此相拥,缠成互相依偎的形态,像两棵藤,暧昧纠缠。
耳边传来的沉稳的心跳声,成了十六在这漫长的坠落中唯一的知觉,真切又实在,在离她不到几寸的地方鲜活跳动着。
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好像落不尽的下坠中,在这一刻,他们只有彼此,再无旁人。
就在她似乎要在这黑暗中被完全麻醉的前一刻,眼前突然光亮,刺眼到让人禁不住流泪,他们从完全的黑暗一下子坠到完全的白昼中,耀眼得如同白日划过的流星,极致的纯白反而更为妖异。
砰得一声,十六与李玄慈终于跌到了底,她跌得浑身酸痛,花了会儿时间才终于能睁开眼,才发现竟落进厚厚一片云里。
十六龇牙咧嘴地挣扎着坐了起来,还没忍住扒拉了下李玄慈,才好容易立直了腰,打量起周围来。
“这是什么怪地方?”十六忍不住问道。
这儿竟然像云端之上一般,满眼都是望不尽的白昼,且那没有一丝瑕疵的天空,就这样低低垂着,这样白、这样耀眼,反带来了说不清楚的压抑感。
而他们就坐在大团的云朵之上,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将他们的身体包裹进去。
他们明明往下坠了这样久,却反而像升到了云端,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诡异到连光亮和白日,都如同藏着獠牙的风平浪静。
“哪都是路。”李玄慈环顾四周,“也哪都不是路。”
到处都是一望无垠的空白,从任何一个方向都能眺得极远,也因此任何一个方向都不是出路。
“这儿一定不对劲。”
十六掐了个破幻诀,口中念念有词,再睁眼时,却仍是一片安静,她泄了气,整个人耷拉下来,刚想叹气,却突然觉得撑着云朵的手掌底下突然一阵刺,仿佛什么东西磨过。
移开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她不信邪地摸了上去,依然是软乎乎一团,云的下面还是云,什么都没有。
十六咬了下唇,突然抬头,眼睛圆得跟还结着白霜的黑葡萄一样。
“我知道了,这大概是能欺骗五感的幻觉之术,有办法破解的!”
可她刚高兴完,就想起来一件事,破解这幻觉之术,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方才破幻诀也念过了,虽有点效果,却终究是蚍蜉撼树。
若要彻底破了这幻觉,最最有效的,便是拿黑狗血抹眼,可问题来了,这鬼地方,去哪寻那黑狗血啊。
她正苦思冥想,李玄慈却先一步站了起来,掀起的袍角翻折,擦过她的指尖。
十六愣了下,然后眼睛亮了起来。
她现成就有一个比黑狗的阳气还要胜百倍的纯阳血在身边啊。
十六歪头悄悄打量了下李玄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