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是不是说:立秋过去,一旦下雨,就不可能再回暖了。我还没有厚衣服,我得去买些。
“我没看是什么。”施奥把东西递给我。
那种既常见又廉价的塑料袋,随便系了下。
香槟色的彩带,随便系了下。
晁鸣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我送他的钢笔。五十八块,我的压岁钱、零花钱、偷拿姜为民的钱都在里面了。记得姜为民虽然怀疑那钱是许朵朵拿的,可最后遭殃的还是我,他一巴掌扇在我头上。
窗外又有一声雷,零点几秒中恍若白昼。
我打开盒子。
钢笔的笔头断了,一滴墨洇在白色的缎面上,像夏天深夜我起床打死蚊子后留在蚊帐上的血。
通常都是我的血。
第26章 【1993】12
【1993】
窗外知了在叫,伴随一些不知名飞虫的嗡鸣。
我睡的是一张铁折叠床,放的位置很差,再加上有次姜为民摔门把把手摔坏了,房间的门锁不上,所以我躺在上面的时候能看到微开门缝外面传来客厅的光,也能听到客厅播音机的声音和姜为民许朵朵的窸窣话语。我就静静听着电台主播讲述感情故事,有时候许朵朵声音陡然拔高,会使昏昏欲睡的我突然惊醒。
从我和晁鸣说到家了后他没有回复我。
我身上盖着毛巾被,手里握着呼机。
“工号113为您服务。请说传呼号码。”那边是冰凉的女声,已经将近十一点,她却说的好Jing神。我有点不好意思,用被子盖着头小声言语:“呃,传呼67280。”有节奏的嘀嘀声,她接着:“现在请您留言。”
“请帮我留言:晚安,好梦。”我说。
啪塔啪塔,她敲击键盘,“就这些?”
“就这些…谢谢你。”我懊恼,很多想说的话一旦要经过别人就变成难以启齿的秘密,我之前还发过誓要用呼机和晁鸣告白呢,这下好了,只会说“晚安,好梦”。
蠢蠢蠢,笨笨笨。
“不客气。”她爽利结束我们的对话。
我盯着那个小盒子看了一会,屏幕发出绿色的光,上面飘过用黑点组成的“1994年06月24日”的字幕。也不知道晁鸣会不会回我,我决定出来看会书再睡。
从被子里露出头的时候我压根没料到姜为民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我惊栗,吓的大叫。
姜为民就站在我床边,听到我的叫声后皱眉,不快地说:“你爸又不是鬼。”
我缓了几下都没缓过来,一边把呼机往枕头底下藏一边顺气。
“手里是什么?”姜为民问我。
“没什么。”我撇清。
“养你这么大,什么事能瞒过你老子?拿来给爸看看。”
我不想把呼机交给姜为民,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想,于是我说:“爸,真没什么。”
姜为民用鼻子冷哼一声,右拳握住就要向我挥,我本能地挤眼、身子往后躲。拳头没向我想的那样砸到我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姜为民直接拽我的胳膊,手伸到枕头底下,把呼机抢了过来。
他不断按动上面的按键,翻来覆去看。姜为民前段时间不知道发了什么财,舍下心给自己买了个数字机。“嗬,牛逼啊,哪来的?”
我见瞒不住,为了不让姜为民占为己有,说:“我同学的,他借我玩几天。”
“哪个同学,这么阔气。”
“上次送我回家的那个。”我回答。
这时候许朵朵跟过来,她头上弄满了发卷,没穿内衣,外面套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绵绸睡裙,倚靠在门口看我们俩。“老姜,”她说,那声音好像在提醒,“还给点点。”
姜为民转头看她,两人有很明显的眼神交流,我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乎意料的,姜为民居然听许朵朵的话预备把呼机还给我,就在这时,呼机响了,哔——
我们三个人的目光一致聚在呼机上,姜为民不尊重我,他毫不犹豫点开那条信息。
“晚安。”姜为民读出来。
这真是个矫情词汇。晚安,晚上安好,祝你睡的好,做一个梦,最好能梦到我。是暧昧期的绝佳,咬在唇齿间,就流出满腔蜜水。
许朵朵率先发出一声尖锐的笑,甚至浮夸地弯腰,她对姜为民说:“呦老姜,你儿子真本事,谈小女朋友啦!”姜为民紧接着她笑,伸出手掐我的肩膀和肋骨,又捏我的脸,“你这样的还有小妮儿喜欢呢,出奇!”
我难堪地低下头,又莫名其妙委屈开,往自己大腿根狠狠拧了把才没哭出来。
“我没谈。”我说。
许朵朵笑出眼泪,她用手指按按眼角,“行了不逗你了。老姜,走,回去睡觉。”
门缝里没光,我再次把自己埋在毛巾被里。
“工号113为您服务。请说传呼号码。现在请您留言。就这些?不客气。”我学电台小姐说话,看着屏幕上的晚安,在光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