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千户这话一出,不仅是宋清澄,就连一旁的白栗也惊呆了。
这宫里邪门歪道的赚钱方法,白栗一向自忖十分Jing通,他能想到的风险最大的事情,也就是利用职权敲诈勒索了。敲诈勒索的事情一旦被揭穿,轻则发去南京种菜,重则当场杖毙。但即便是敲诈勒索,能弄到上百两银子,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数目。一次获得六千两白银……这要办的事情,得是有多大的风险?
一旦败露,恐怕连掉脑袋都是轻的吧?
白栗能想到这层,宋清澄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他自然不愿掺和,想都没想便立刻拒绝了,“蒋千户,多谢你的美意。但我人微言轻,这六千两银子的事情,我恐怕是没法办到。”
“欸,宋公公,你一定是误会了。”蒋千户似乎对于宋清澄的推辞早有预料,已然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想要拜托公公的,并非是什么jian邪之事。有人拿六千两白银作为报酬,乃是要求公公救一人的性命。这俗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蒋某也是看公公面善心善,这才敢向公公开口。”
宋清澄听说是要救人,这才提起了一点兴趣,“你要我救什么人?”
蒋千户道:“倒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个商贾之子罢了。此人姓金名柔,乃是江南丝绸大户金万银的老来子。这金柔年少轻狂,与人争夺歌女,以至失手殴杀对方,被判了斩刑。他的老父亲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实在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千里奔赴京师,四处求告,只求能救儿子一命。”
蒋千户说到这里,一拍大腿,十分造作地叹息一声:“唉,宋公公,你是没看到金老爷子那落魄模样,实在怪可怜的!”
宋清澄有些不解,狐疑道:“你让我救这金柔,难道说他是被冤枉的?”
“那倒不是。”蒋千户很痛快地一摇头,拍着桌子又是一声叹息,“金柔这孩子,确实是太冲动了。”
宋清澄费解道:“既然他确是凶犯,我为何要救他?”
蒋千户道:“害,那自然是为了六千两银子——背后的金老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啊。宋公公,你想啊,这金老爷子一把年纪,膝下只有一个金柔,金柔一死,这金家就绝后了啊!绝后它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蒋千户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对面的白栗与宋清澄都是宦官,注定绝后,自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顿时感到无比尴尬,连忙刹住了嘴。
宋清澄与白栗倒没觉得多么冒犯。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被阉,早已适应了太监的身份,接受了绝后的现实。再者两人还都是少年,即便身子健全,也没到考虑子嗣的年纪。不过也正是因此,两人与金老父亲共情的能力也到底差了些。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金柔犯法伏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宋清澄自己遭逢过大变,不曾得人营救,因此也不曾生出泛滥的同情心。他摇了摇头,依然坚定地拒绝,“倘若金柔一案真有冤情,我或许还可以禀告陛下。可他确实有罪,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向陛下求情呢?”
“是啊,千户大人,您能不能说点靠谱的?”白栗这时也忍不住插话。他对蒋千户的表现十分不满。他才刚和宋清澄保证过,蒋千户绝对靠谱,蒋千户就在这里东拉西扯,扯什么六千两的大单子,仿佛只来了人,没有来脑子,实在是大大地打了他的脸。
白栗恶狠狠地瞪着蒋千户,心里想:宋清澄的话要是这么管用,那他肯定优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啊,还要你蒋千户去教坊司干嘛呢?
蒋千户对于白栗嫌弃的眼神毫不在意,气定神闲道:“宋公公、白公公,你们误会了。这六千两银子,并非是请宋公公去向陛下求情的报酬。那金柔说到底不过是个商人之子,斗殴杀人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烦扰陛下清听呢?”
白栗不耐烦道:“千户大人,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快快说了吧。”
蒋千户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公公,我朝慎用刑罚,这死囚的名单,一贯是要送到御案上复核的。只有圣上勾了朱批,才能安排秋后问斩。这死囚名单全国各地,经年累月的积压着,少也有几十页。圣上公务繁忙,也是想起来才批一批……”
宋清澄听到这里,脸色已经白了。
——蒋千户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他在御案的名单上做手脚。
篡改御笔文书,无异于伪造圣旨。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若是遭到揭发,轻则杖杀,重则凌迟,绝对没有活路。
宋清澄是经历过严刑峻法的,畏惧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光是在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都会想起宋家全族当年的凄惨下场。
他心跳加速,双手颤抖,一张小脸瞬间血色全失,“蒋千户,你这是要害我!”
蒋千户连忙解释道:“公公先别慌,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件事没那么危险,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公公你只要找到写着金柔名字的那页名单,调换一下顺序,把它压在最下面,别让陛下轻易批到就好了。”
蒋千户说得轻松,宋清澄却只觉得无语至极。别说以他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