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芳春身为内书堂教习,在众太监之中,天然便具有一份权威。他这一番陈词,痛心疾首、义正词严,使得众太监们全都羞愧不已,一声也不敢吭。而在发表完这番言论以后,陆芳春便借口说要回去给皇帝上疏,劝谏天子节制欲望,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此地。
白栗凭空挨了一通臭骂,只觉得莫名其妙。
陆芳春表演完毕,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最后宋清澄自然还是由白栗等人送回住处去的。不幸中的万幸,是宋清澄受伤并不严重,并没能如韩贞吉盼望的那样一跤摔死。他在床上歇息了半日,便悠悠醒转,在白栗的服侍下,迷迷糊糊地喝了些许粥食汤药,解了手换下身上的尿布,便又睡下了。
也许是汤药有效,宋清澄半梦半醒,熬到了第二天早晨,烧得也就不那么厉害了。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极漂亮的榉木架子床上,身上也盖着全新的蚕丝被子。床边白栗穿着便服,正趴着打盹,见他醒了,便连忙倒热茶水给他喝。
宋清澄接过茶碗,惊讶地发现这茶汤里头,居然泡着新鲜的茶叶。再向屋里看去,便瞧见屏风、衣笼、花架、桌椅等物,妥善而有条理地摆放在房间各处,全都个顶个的Jing致好看。
宋清澄一时陷入迷茫,不由问白栗:“这是哪里?”
白栗笑道:“这就是陛下赐给公公你的小院子啊。昨天咱们当值的时候,林总管特意领了工匠来,把各处都休整了一番,墙壁也重新裱糊了,还从库房里拉了这许多家具过来。我昨儿刚进来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呢!”
宋清澄捧着茶碗,望着房间里的诸多陈设,怔怔地说:“真是辛苦林总管他们了……这么好的屋子,我也好久没有住过了。”
白栗喜滋滋道:“可不是!这屋子这样漂亮,说句不合规矩的话——简直就和主子们住的地方没差呢。林总管最会体量万岁爷的心思,他这么费心,就更说明万岁爷格外宠爱公公你啦……”白栗说着说着,忽然脸色大变道:“糟糕,公公,大事不好了!”
宋清澄本就胆小,听白栗说大事不好,被他吓了一跳,险些又当场昏倒。他一副不敢听的样子,颤抖着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
白栗于是便把宋清澄从肩舆上摔下,晕倒以后被陆芳春当众抱在怀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又说:“那么多人在,这个陆翰林,他非要抱公公,还把公公的衣服解开,nai子都快露出来了!虽然他后头说了那么一大堆虚头巴脑的大道理,把自己是摘干净了,可公公你怎么办呀!倘若主子万岁爷怪罪下来……”
“我又不是女人,有什么nai子不nai子的。”听白栗说完是陆芳春的事情,宋清澄便长舒了一口气,“栗子,你别这样一惊一乍的,可吓死我了。”
白栗焦急道:“好好好,我知道公公你是有主意的。你有什么应对的办法,也说给我听听,让我也吃一颗定心丸呐。”
宋清澄不以为意地说:“陛下才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呢。”
白栗看宋清澄提起“陛下”二字,不但低下头去,脸上更露出羞涩之情,整一副怀春少年的模样,顿时大觉不好,“哎哟喂,公公,我的宋公公,你不会是喜欢上万岁爷了吧?”白栗急得想哭,“使不得使不得!万岁爷是什么人?沈灵沈公公那样得宠,侍奉万岁爷这么多年,万岁爷说打就打,把他打得床都下不了。公公你可千万不能……”
宋清澄听白栗说了这么一堆,只觉得吵吵嚷嚷,闹得他头疼。他也不反驳,只又钻回了被子里,蒙住脑袋说:“我好困,栗子,我再眯一会儿。”
白栗恨铁不成钢道:“公公,天都要塌下来了,你想着睡觉!”
宋清澄缩在被子里,隐约哼了一声,算是做了回答。
宋清澄确实病着,白栗再紧张着急,也不敢闹他,只好让他继续睡。于是宋清澄倒头就睡,留下白栗一个人担惊受怕,在院子里反复踱步。
白栗心里是真的慌。
刚瞧见宋清澄坐上肩舆的时候,白栗又惊又喜,打心眼儿里认为宋清澄是真有几分手段,只是接触不久,没把他当自己人,藏着不愿意告诉他。然而此刻看宋清澄这疏忽大意的惫懒模样,白栗又不由怀疑,宋清澄会受到那样的圣宠,或许纯粹只是撞了大运而已。
白栗心中焦虑不已,就这样一直踱步到了中午,两只小腿把院子里的石砖都快抛光了,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喊:“林总管来了!”
白栗听见这声音,顿时眼前一黑,第一反应就是皇帝将要降罪于宋清澄了。他扶住院子里新移栽的香椿树,大喘了两口粗气,正准备随时跪地求饶,忽然间想到万岁爷若要降罪,哪里用得着派林总管这样的大人物,随便来一个传旨太监就行。
既然来的是林总管,那说明一定是好事啊。
想到这里,白栗不由喜上眉梢。他立刻迎出去,果然见林汲满目春风,见到他就和蔼地说:“你是叫白栗吧,你们小宋公公可好些了?”
白栗惊喜道:“总管记得我!托总管的福,我家宋公公已经不怎么烧了。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