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澹低头,看了眼怀里烧得迷迷糊糊的人,眉角皱起,烦闷在胸口一阵一阵地涌动。
偏生这人丝毫没有作为病人的自觉,一点儿也不安分,不停地推搡着他的肩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嘴里也低嚷着“放下我、我自己能走”这类的话。
谭澹对这些话充耳不闻,抬头平视前方,想大步向前,却又怕把东方道缘颠簸坏了,心中只恼自己没有个两全法子,快快将人给送去医院。
行步间,谭澹暗自掂了掂重量,随后把人搂抱紧了些,心间酸涩难明时,又突然想起昨日初见这人时,他脸色苍白,行步漂浮,还有不绝于耳的咳嗽声,那一副细伶伶的病弱模样,与那被风雨摧残破败倾斜的芭蕉叶别无二般。
他心头陡然对东方道缘生出些许埋怨,若不是此刻情况不允许,他真想拎起东方道缘的衣领,问问他,明明知道自己体弱,怎么就不多爱惜爱惜自己呢?
平日里好好照顾自己;生病了就应该乖乖看病吃药,像如今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副模样,徒徒惹人心怜。
其实,谭澹还真是误会东方道缘了。
东方道缘一直是非常珍视自己的。他每天都好好吃饭,即便吃药膳吃到吐、嘴里寡淡到无味,也不会任性到放任自己去吃根本接受不了的刺激性食物;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做过于劳累的事情,做过最出格的事情无非就是连续几天赶工装裱而已。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也确实有点任性,比如像昨天那般冒雨赏景。不过这也是少有的事。
明知自己不能吹风,却还是坚持在户外待了近半个小时,任由风雨寒意倾袭己身,也不曾有分毫退避之势。
这一切对于与东方道缘初初相识的谭澹来说,都是不曾知晓的。
谭澹也只是心中抱怨,走路间那叫一个脚下生风,没多时,便走到了自己的车前。
他将东方道缘缓缓放下,单手支撑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打开车门,随后将他轻轻放在副驾驶上,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心中仍觉不安,便快速上了车,连忙启程,想着将人快快送进医院。
谭澹并没有选择自家注资的医院,而是将他送往了最近的公立医院。
紧接着就是挂号、排队、检查、输ye等诸多事宜,谭澹一直陪在东方道缘身边,让他结结实实忙活了好一阵,好在有多年前照顾母亲的经验,让他不至于手忙脚乱。
经过一番折腾,本来就不甚清醒的东方道缘彻底昏睡过去,谭澹就坐在床沿边,百无聊赖般观察这个病中睡美人。
他其实也明白,对着一个陌生人,以他的性子来说,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天方夜谭”了。他现在应该做的是,立马离开,然后找个地方随便吃点东西,然后直面谭铭扔过来的炸药包。
但是,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东方道缘沉静苍白的面庞,原本身上萦绕着的高不可攀的威严与高洁之感消失大半,如同佛子跌落红尘,只余下乖巧柔和,这样一来,他就完全没有离开的想法了。
谭澹的心突然就生了根,扎根在这一寸土地当中,一点儿也不想挪步。他甚至甘心在这儿数东方道缘的睫毛。
可是,他这种荒谬的想法不可能实现,即便可能,也不是现在。
因为,李特助打电话过来了。
谭澹走出病房,摁下接听键,李特助也没有废话,交代了最新的情况后,希望谭澹能快点赶回公司,与员工们一同商量如何摆脱这一困境。
谭澹轻皱眉头,应了,挂断电话后,回到房间,视线立刻落在东方道缘身上,这才有了一种安心感。
他紧紧盯着东方道缘的脸,陡然生出一个想法,忍了片刻后,实在是禁不住心底深处那道声音的诱惑,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脸颊最丰盈的地方。
柔软如云朵般的触感使谭澹心头浮现几分欣喜,嘴角轻轻扬起,连被李特助电话所带来的不愉也随之散去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走出病房,在护士站交代几句,紧接着就径直大步离开了。因为他怕,如果回头或者稍微迟疑,他就舍不得走了。
回到车上坐端后,他猛然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奇怪,思索了片刻,也不能准确理解刚才驱使自己这么做的动力,只知道是随心而行罢了。
虽然现在的他无法理解与掌控自己的心情,但他并不像上午对于公司事务超出他控制那样,为此感到不耐与暴躁,反而升起些许微妙的情绪。
他甚至乐在其中,虽然这是由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还算是陌生人的人带给他的。
驱车前往快餐店,买了点东西填饱肚子,来到公司楼下,他与谭铭不期而遇。
谭澹完全不想与这人虚与委蛇,冷眼扫过,权当这人不存在,大步向前。
谭铭被一堆人簇拥着,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不甚感兴趣的话,他心下不耐,而眼光一扫,在看见谭澹后,心里冒出些许兴味,便停下脚步,带着恶意调侃道:“哟,这不是小谭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