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随运河南下,伫立船头眺望,看遍两岸三月江南。
船头那一双人牵手偎依,由她们相视时脉脉含情的眼底或是翩然双飞的披风衣角,乃至相谐的身影,可窥探这双爱侣情意万一。
而一双小人跑上甲板,轻快的小脚步踏着欢闹,高呼着“母皇,母后”一前一后扑过来。
朱旭煦蹲身,将一对爱女先后抱起来,转头面向身边人。一对小人儿对母亲依恋得很,亲了朱旭煦脸颊又扑向独孤毓。独孤毓将她们抱过来,接受女儿的亲昵依次回吻了小女儿。
独孤毓将两个三岁娃娃抱起,吻她们眉心,“子陶,子昭,可还记得离京路上母后与你们约定过什么?”
“儿臣记得。”
子陶乖顺点头,而子昭拍小手,得意道:“皇姐错了!阿娘说家外不要称呼‘母皇’‘母后’也不要我们自诩‘儿臣’的。”
“我的傻妹妹,‘皇姐’‘皇妹’‘本宫’也是不许的。”小公主子陶坐在 母亲臂弯里,小身板笔直,小人儿淡淡扬眉纠正妹妹的言辞,眉目间流露几分独孤家后人的矜贵强势。
朱旭煦看得赏心悦目连连点头。子昭看一眼姐姐,看一眼满眼都是姐姐的偏心肠的母亲,假哭着躲回娘亲怀抱,“呜呜,娘,子昭要阿娘。”
“乖啦。”独孤毓抱着小人贴面哄。朱旭煦赶忙将向自己伸手软梦可爱的长女抱过来。
母女俩唇贴唇互赠一个见面礼,小调皮Jing子昭闹得更凶,要娘亲连啵三下复有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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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岁的小娃娃正是会跑会跳爱调皮的年纪。帝后携公主皇女一家出宫南下乘船游江南,带侍卫三十,宫婢只带了绮月云萝等近身几人。
船漂流靠近一座城,好热闹的小皇女子昭被附近集市的叫卖声吸引过去揽着独孤毓颈子央着要上岸瞧。
独孤毓与朱旭煦焉能舍得拒绝?朱旭煦抱一双女儿上岸,顺女儿心意抱她们往集市去。
独孤毓抬眼看一眼渡口石雕上书朱红色“邺城”的隶书,略一思量慢几步下来,叫住朱旭煦,“煦儿,我在此处等你们。天色还早,尽快赶路才是。”
出游不易,朱旭煦自然明白这道理,她点了头,保证快去快回,抱起孩子快步冲刺。独孤毓将绝大多数侍卫都赶去,身边只留了绮月及六名护卫。
独孤毓目送她们离开,刻骨的身影消失眼底,眷恋的目光仍不肯散去,直到清脆碎裂声炸在耳畔,便衣侍卫警钟大作。
一位锦衣君子踉跄而来,口中呢喃不清脚步跌撞虚浮,吃醉酒的形态。
独孤毓吩咐下去莫要错伤旁人,侍卫警惕步步退后贴身保护她。
那醉酒人随手一扬,折扇飞来不偏不倚散落在地上。
一名侍卫后退险些踩折扇骨,独孤毓定住他人,亲手将竹扇拾起,又前几步亲自将折扇交还给主人,“贴身之物,物归原主,阁下收好。”
独孤毓不必亲历亲为,只是不远外这人,由内而外透出亲切感。
渡口与栈桥相连,眼下独孤毓踏上木桥。步向醉倚栅栏的人。
三几步,独孤毓垂眸将扇面上惊人的讯息收入眼,抬眼,将那小君子打量个遍。
几步之遥,独孤毓神情冷肃,千百头绪席卷脑海。
这人的眉峰上扬,勾着薄唇露出犬齿,玩世不恭哼小曲的神态,有几分像是朱旭煦。
可她显然有别于心上之人。目深而鼻高,尖细上扬的眼角流露媚态。中山王美君子之名真如传言。
邺城本就是朱旭冉的封地,遇见她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对皇帝南下微服私访之内情,远庙堂的中山王殿下所知详尽得很呢。
勘破对方身份,独孤毓思忖起这人何故等候在此。凤眸一转余光四顾,渡口集市或远或近零散几个商贩打扮的人鬼祟张望过来,十分关注这边。
伪装未免太浅显了些。
确认这人是朱旭冉,自己夫妹,独孤毓淡淡将扇子奉还,继而转身。她转身之际,朱旭冉搭上她合拢的手。料想不到她竟如此大胆,独孤毓就要发作训斥。朱旭冉与她相对,悠然一叹:“醉梦清妍三更暖,锦衾孤寒更漏残。”
若是寻常的yin诗抒怀,只当是路人扼腕,尚可无视……只是这句诗包含独孤毓的小字清妍。
独孤毓单名乃先帝御赐,其尊荣不言而喻,相比而言,她父母为她取的小字“清妍”一度被“束之高阁”。
母家人唤她毓儿,夫家人唤她毓儿,至于旁人,凡是昭国子民,无不要毕恭毕敬尊称她中宫皇后的。
——眼前这是头一个,知情而装傻,大胆轻薄与她。
独孤毓挑唇戏谑一笑,抽出手来,端立如初,回眸眺望宽广的河面,音色含带初春料峭的寒意,“尊驾貌美却不聪慧,”
“此话何解?”朱旭冉自知讨嫌,仍不舍得放过与心念之人相处之片刻。
因着早年废立太女的丑闻还有先帝属意她为新帝皇后的恩赐,风波当事人朱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