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那时,还在太后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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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你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就好,”太后招手拍拍座下的坐榻,独孤毓起身挪过去坐,小小占用坐榻一角,依然是方才那副模样,温顺眉目敛藏张扬。
“还有,姑母还有一句要提醒你,”独孤太后摩挲侄女的手,目光飘向湖面认命感叹道:“皇家不比寻常人家轻松自在。子嗣象征国运。实话实说,煦儿的资质你也知道,她并非上好的皇帝人选……”太后话音一顿,话锋急转,“说句大不敬的,实该庆幸先帝子嗣单薄,平安长大的皇女只有两个,且另一个又是难登台面的……”
独孤毓心一颤,电光火石将这些见闻联系起来。太后提到“侍奉皇帝”字眼,宫女自称“鬼迷心窍”,还有,昨夜皇帝寝殿陌生的熏香与反常的重色的皇帝……串联起这些,黛眉松动,豁然开朗,独孤毓霎时想通昨夜皇帝的反常起因大抵基于眼前的宫女
女子一身桃红色的宫装,由周围素色映衬娇艳出众。宫女五体投地抖如筛糠,独孤毓经过时垂落一眼,卵石细小,多走几步尚且硌痛脚掌,何况是罚跪其上?独孤毓蹙眉,多少心惊于太后心狠,只是长辈面前她不便置喙,独孤毓在亭外屈膝见礼请太后安。亭中斜倚坐榻的独孤太后招手唤她,“皇后,来哀家身边坐。”
“烦劳母后记挂。儿臣只是脾胃不合,已然请大夫瞧过,倒是您,”独孤毓抬眼,“母后看来气色不好,是否要请太医过来?”
云萝从喜顺那听到小陛下急于赶来未用早膳,赶忙催促他去膳房吩咐上膳。
“皇后娘娘您请。”经正殿、绕偏殿,走游廊,独孤毓直接被引去花园西北的临溪亭。亭外宫人驻守两侧,而跪在卵石小径上的女子瞩目。
独孤毓点头,简言几句与他父女作别。
目光一扫桌角玲珑剔透的茶点,小皇帝抿唇思索,摇了摇头,“你们都下去吧。”
“陛下,”小皇帝抬头,被突然眼前的人惊到,后仰身板缩在圈椅里,瞪着眼睛,警惕蹙眉,冷声道:“你要做怎么?”
小皇帝默然点头,罕见的分外沉默,绕去御案后端坐沉心政事。
太后招手,将近身侍奉的人遣走。余光里的人影徐徐退出亭外,十丈只能只有亭中对坐的婆媳,以及亭外跪地之人。
而独孤毓心脏骤缩,两颊血色尽失。老太后的意图近乎直白,教她招架不住,心口的伤痕才平复,又被撕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独孤毓撑着端庄混混沌沌老人家话音落了,茫然失措起身告退。
独孤毓走出石亭,搭起绮月的手,疲软的身子忽而有了支撑。在她主仆绕过绯桃之前,后者先发制人倾身扯住宫裙的裙摆。
“毓儿归宁这些日子清减不少。”太后并非客套,独孤毓小脸上面皮儿紧绷,眼底笼着淡烟色,如何看都是花容憔悴的。
“许久不曾与你说说话。”老太后牵起独孤毓的手搭在自个儿掌心抚弄,姑侄二人久违亲近,教她萌生诸多感慨……
多说无益了,太后叹息,端详眼前娘家人得意的后辈,独孤毓入主中宫,大事小情处理公道,她身为长辈对其欣慰喜爱得紧,只是后宫广阔,终究不是独孤氏一家天下。为家国和睦为子孙绵延为长久计,皇帝身边不能只有皇后一人。
独孤家家学渊源,独孤毓是年少一辈里的佼佼者,柔弱女儿,通晓六艺。甚至独孤毓的学识不输于独孤勄,乃至于更胜小皇帝一筹。太后每念于此诸多惋惜,倘若她这侄女入仕为官,昭国或许是另一番崭新光景。
独孤毓低眉顺目听太后教诲,闻言至此蓦然留意到余光里战战兢兢伏低的人,她机敏反握起太后的手,急忙插话道:“母后,儿臣明白您心意的。”
“请陛下用膳。”云萝暂且稳住手,将几样精致餐点放置御案一角,怀抱食盘颔首退身。
太后跟前的崔嬷嬷挑帘来迎,皇后颔首步入。
太后的坐榻居北,独孤毓面向上首,坐东位左下方。
“皇后娘娘!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奴婢知错,求您向太后娘娘说说情!”
若真是那般,外人不会艳羡帝后恩爱,反倒是唇枪舌剑唾骂独孤氏小器善妒。
太后想要母家安稳,家族繁盛,绝不想看到这样。纵然之前想好的让小皇帝主动收人一计不成,太后只得敞开天窗直说,“皇帝冠礼过后就是大人了,开枝散叶生养皇嗣的重任就要落到你们头上。”
凤眸斜扫亭外,太后抬了抬唇角,气定神闲与她话家常道:“皇家人最重子嗣,皇后想必拎得清。再有,想要深得帝心,稳居后位,有必要采用些措施。君子风流贪欢是本性,姬妾成群是常理,况且煦儿尊为九五……”
“这是绯桃,此前在哀家身边服侍,她有心去太极宫侍奉皇帝,皇后意下如何?”
“是。”云萝默默记下小皇帝反常之处,退出殿外就派人去毓秀宫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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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小皇帝,到勤政殿,见到候驾的云萝,听她转达了太后特许今日罢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