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瑟福德所说的“值夜班”几乎不在医院里。因为医院里仍然留有他所信任的,能够应对病人夜间突发状况的护士,他夜晚的时间很大一部分都在寻觅医院或是他私人需要的物资。黑市商人——尽管他们已经非常猖獗——还是喜欢在黑夜里出没。
医院的护士佐拉在他出门前问过储存间里那个特殊的病人,脸上现出担忧的神情。
“他的确是个重要的病人,我之后会和纳尔森太太商量的。”拉瑟福德用安慰的语气向她解释,“他有点营养不良,倒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得在我们这儿住上一阵。只要不和那些流感病人接触,我想就没有什么问题。”
佐拉点了点头,她是个好护士,尽管对病人的同理心并不能纠正她略有笨拙的手脚。
拉瑟福德不怀疑梅格会在这里住上好几个星期,因此在说话时他的声音难免有些生硬。
梵妮·纳尔森护士长忙活了一天,现在已经休息了。这意味着拉瑟福德不得不等早上回来时再和她探讨梅格的事情。
lun敦的夜晚沉浸在雾气、醉汉的喧哗和生命的消亡里。
梅格大概是其中最足够幸运的。其他宿醉的人、重病的人、虚弱的人缺乏一片廉价出售的房产和一个恰好在寻找它的医生,便永远沉没在了某天晚上的雾气中间。
拉瑟福德则属于当中的异类。尽管他知道外面的街道危机四伏,他也必须走出医院的大门。
这一晚的搜集异常顺利,但拉瑟福德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他并不是惦记那个根本无法用正常言语沟通的堕落家伙,只要一回想起和他的对话片段就让拉瑟福德头疼。但系在他身上的那片房产实在太重要。
价钱倒不是最重要的,500先令的确像是白捡来的买卖,就算坐地起价拉瑟福德都能够理解。最棘手的问题在于梅格要命的态度。
除此之外,他的疾病与特殊的生理症状也让拉瑟福德非常在意。但那应该是他作为医生本能性的好奇,不明状况的奇怪病症对他而言有极大的吸引力。他甚至在看似漫无目的缓步时还在考虑在脑内思考触及梅格时的代词究竟要用“他”还是“她”。深思熟虑许久之后选择了前者,因为想想的确他身上还是男性体征要更为明显一些。
回到医院的时候,这座建筑仍然还在沉寂之中。拉瑟福德往常是直接回到他在二楼的房间,不过眼下的一段时间内都有个麻烦事等着他处理。他看了一眼表,然后走向庭院。
从门上的视窗看进去,梅格正在熟睡。从他身体起伏的状态来看,气息仍然有些微弱。
营养的缺乏当然不是短期就能完全恢复的,他肯定不能整天都维持之前那恼人的Jing神状态。毫无疑问,对于拉瑟福德来说,睡着了的梅格是让他最有好感的,尽管他的忍耐力很强,但梅格说话总能Jing准地让他感受到脑袋疼痛。
拉瑟福德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因为门正对着床的角度,因为房间里的昏暗,梅格的眼窝在他看来像是死人似的,让拉瑟福德想起解剖实验室里的头骨,没有眼球的漆黑眼眶和梅格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在熟睡——对于医生,对于拉瑟福德来讲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时候不早,他得去睡一觉了,然后再来查房。明明购地是他自己发起的,可他一点也不想和梅格交流。
拉瑟福德穿过医院后门回到了大厅,他得从这里上楼去他自己的房间。但在楼梯上,他被追上来的珊多拉·特里护士叫住了。
“怎么了?”尽管拉瑟福德没有困意,但他还是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因此对突发事件有些不满。当然这种不满并不是针对珊多拉护士的。在看到她脸上不算平静的表情后,拉瑟福德的语气也温柔了起来。
珊多拉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但矛盾点在于她又特别想倾诉:“啊,霍尔医生,我是想说……那个在后院的病人——”
“嗯,他怎么了?”
“我看了它的档案,起初只不过是想看看应该怎么对待它的,对不起,我是说——他。但那是怎么回事?而且去送早饭的时候,他看起来——”珊多拉的表情像是在晚餐里吃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他看起来真可怕,像个死人,我甚至不太能受得了他那双眼睛盯着我,那简直——”
“哦,冷静,没事的,听我说,没事的。”拉瑟福德避免让她的心情更激动,打断了她的话。她看到了梅格的档案,看到了他那些不寻常的“病症”。不过能让珊多拉如此激动已经很罕见,因为众所周知,珊多拉护士是对付男人的高手。像拉瑟福德这样平时并不太关心流言和绯闻的人要是能沉下心来数数,都能数出他所知道的五个以上她在一个月内睡过觉的情人。而这样的珊多拉.特里护士竟然也被病房里的梅格吓到了。
“没关系,那个人我来负责,好么?”拉瑟福德的声音沉稳,的确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不用那么害怕,虽然——”他本来想接“虽然难以对付”,但他并没有吐露出这半句,而是不留痕迹地跳转到了下一句,“他只是个普通病人,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