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上。
王爷已经不眠不休守了两夜的灵,下人百般劝了一天,这才肯勉强饮些粥水下去。
第三日正午,袁总管进来报道:“王爷差人临时赶制的世子冠服做好了,是不是现在拿进来?“
齐王疲倦地点点头,不一会儿袁总管便捧进来一个布包。
王爷打开布包,一套红色四团龙盘领袍子在里面叠放整齐,下面是个珠玉琳琅的冠冕。陆羌已经身故,无法量体裁衣,王爷兴师动众找了身量与他相似的小厮做衣裳。
其实这样大可不必,陆羌已经烂成一堆碎骨,不成人形了,哪还有必要去做合适的衣物?
齐王命身边两个小厮再度打开棺盖,小厮却动作迟缓,面带惧色。齐王训斥了几句,心中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立夏刚过不久,这炎炎烈日下放了两天,陆羌的尸身看起来只会更加可怖。
他攥紧拳头,鼓着勇气掀开棺盖,直视那一堆难以分辨的残尸。
腐rou已经烂的从骨头上掉下,王爷颤颤巍巍的捡起那些残骨,猜测着他们原本的位置,一一摆在衣服里。
他捡起一根扭曲的指骨,短短一小根上面就有好几处骨伤,是酷刑留下的痕迹。
最后是要放进发冠。陆羌的头颅被野兽咬掉半个,只剩下右边半个,腐烂肿胀,看不清面目。
脑海里却满是那日陆羌被悬吊着忍受那些礼部官员的侵犯时,闭着眼睛咬着唇,面朝着自己,受着这些非人的折磨,那张隐忍的面目让齐王心惊。
逝者不可追,王爷突然有些怨念,倘若陆羌能再晚几天知道他母亲过世的事情,再多活那么几天,亦可以沉冤昭雪,到时候父子重归旧好,陆羌想怎样自己都随他,落下了病,自己便供养他一辈子,锦衣玉食,不再让他有丝毫委屈,不会像如今这般,再也没有一个悔过的机会。
可叹王爷终究没受过苦,怎知陆羌经历这些以后,是断断不会再有生念的,早一天死,便是早一天解脱。
陆羌卒于二十一岁的立夏,这二十一年中都不曾向自己索求过什么,唯独是去年除夕夜,受了自己安排的一百杖刑以后,陆羌用尚存的一口气,恳求自己安排他与生母体面的见上一面,过一次除夕。
陆羌沦为奴籍后,他的生母很快也疯了,被送出王府养在一座别院里。除了三餐送饭以外,无人问津。而陆羌一直不知道她的所在,这些年来母子分离,一面也不曾见过。
陆羌是被折磨怕了的,现在想来,他敢向自己求见生母一面,定是踌躇许久,鼓了天大的勇气开口的。那时候府中筹备过年,又逢齐王的第一个孙子刚刚出生,喜气洋洋,他便也发了善心,同意让陆羌卸了一身锁链去与生母共度除夕。只不过齐王又加了个条件,见面后,陆羌整个年节,都得在军营里待着。
那些兵鲁子如狼似虎,去那里那么久,陆羌都有可能活生生被玩弄至死。即便如此,当时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大喜过望的谢恩。
除夕当日,府上处处张灯结彩,亲眷往来拜年,好不热闹。
Yin冷的刑房里,亦与平日不大一样。角落里点起一根红色喜烛,陆羌全身上下的镣铐都卸下了,摆在边上高高一堆。他赤着身子,边上摆着一桶热水,暖和的冒着热气。
今日王爷特许他用热水洗濯身体。自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洗过热水澡了,热水流过身体的感觉原来是这般舒适,连着身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他细细的清洗身体每一处地方,尤其是下身与口腔。今日除夕,方才还伺候了不少家丁,这两处比其他地方要脏些。
沐浴完毕后,他拣起放在木马刑具上的那套麻布袍子。刑房里只有刑具,平日生活在这里时,刑具便充当他的家具。
多久没有一件能完全遮住私处的衣服了?衣服覆盖着身体的感觉都变得陌生。陆羌穿衣的动作一如他做公子时斯文优雅,十几年的习惯动作倒也没有改变。
他用一根布条束起长发,除了镣铐以后,整个人轻盈不少。他扯了扯衣袖与衣领,想要盖住手腕和脖颈上的累累伤痕。
整饰完毕,陆羌推开刑房的门。门口备了马车,驱车的小厮见他这幅模样,有些惊愕。他来府里来的晚,只见过陆羌做奴隶的不堪样子,如今收拾干净,看起来竟一表人才,比府里其他少爷来的还要风度翩翩,只是几年的锉磨终究留下了痕迹,陆羌虽然一副少爷皮相,举手投足之间却畏畏缩缩,连头也不敢抬起,整个人也弱不禁风。
难得的,小厮对他没了轻慢之意,也无意苛责亵玩,一言不发的让他上了马车。
王府的侧门开着,陆羌几年来第一次离开王府。
行至途中,那小厮突然停了车,去采办些什么。马车布帘外,街市上也是热闹的紧,烟花爆竹的声响此起彼伏,陆羌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府外的空气都格外清冽。
这是他已经久违,或许此生都不能再见的人间烟火。火树银花,人声鼎沸,几年前司空见惯的一切现在都如此遥不可及,他知道沦为奴隶后,自己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