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天寒,滴水成冰。
容清待谢辉不算严苛,但这小孩儿却极有主意。
上马车的时候,有老仆拿来一个暖炉,要塞给谢辉。谢辉倒是接受了,但上了马车,却并未自己用,而是把暖炉再塞给爹爹。
容清瞥他一眼,谢辉粲然一笑,说:“我不冷,爹爹用!”
容清:“……”
谢辉不仅不冷,还要趴在窗口,一路大惊小怪,看外间景色。
如此一路,果然染了风寒。
等到了昆吾庄,容清只被留下喝一杯茶,而后就要走。
他走的时候,谢辉正因高烧头晕目眩,窝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昏昏沉沉,像是睡了些时候,听到耳边有喧闹声。
待那喧闹动静越来越大,谢辉勉强抬了抬眼皮,知道是二郎来了,还有秋水。
秋水这一来,就要问少庄主如今在何处。
这些话自然有仆从应对,而秋水也注定不能知道答案。
谢辉头疼,喉痛,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烧。
二郎来看他一次,谢辉勉强撑出一点笑,说自己病重,还是莫要传染给弟弟。仆妇听了,觉得这话很对,就将二郎抱走。
又是只剩谢辉一人。
他病得难受,喝了药,再睡一觉。
时间在这当中流逝,新年夜当天,两个小孩儿坐在桌上,孤零零吃着年夜饭。
因谢辉生病,所以二郎还是离他很远。
一年过去,二郎比去年今日沉默许多,不像从前,虽然闹闹腾腾,但也是个活泼孩子。
到现在,他像是知晓什么。趁着仆妇不注意,到底跑到谢辉这边,问他:“大哥,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谢辉吸一吸鼻子,心想:你说哪个爹爹?秋水还是谢雪明?秋水还好说,谢雪明恐怕从来没想过要你……
当然,这话放在他自己身上,也差不了太多。
谢辉说:“爹爹有要事,哪里是我们能打搅的?”
二郎眨一眨眼睛,懵懂又信任地看他。
谢辉被这种眼神看出一点罪恶感。但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有仆妇察觉这边动静,“哎哟哎哟”地过来,再把二郎抱走。
到底是小孩子,虽然这会儿难过是真,但到第二日,有庄子里仆从间的小孩儿陪着,二郎就又笑起来,忘记了昨日的忧愁。
谢辉看着,想笑。
他要人带自己下山,去找容先生。
容先生这会儿过得不好不坏。
他和谢雪明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一切都像是多年前的翻转。
邱辛之后,陆续又有几个人上了昆吾庄少夫人的床。
他们之中,有人知道谢雪明知晓一切,只当这是少庄主的古怪趣味。还有人,觉得自己瞒天过海,看向谢雪明的眼神,都有了不同。
谢雪明每日都要去昆吾庄之后的山里练剑,发泄。
他神色愈发郁郁,容玉看了,也要感叹一句:“你是何必呢?”
不想看这些,不如直接放他走。
可谢雪明自有一番逻辑。在他看,容玉床上多一个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要近一些。
容玉只觉得这样的想法好笑。
大年初一,昨夜的风流客与谢雪明相对。
不似邱辛那样惊恐不已,但骤见谢雪明站在门外,神色如常地问容玉早晨要吃什么,此人还是心中惊诧。
他也是青莲宗的弟子,来昆吾庄,是要找谢雪明商议来年南江的妖兽之乱。
转眼又要到一个闰年。
三人相对,谢雪明看一眼青莲弟子,只觉得对方一身装束极其刺眼。
但他又明白,无论是眼前之人,还是这小半年来的每一个人,都仅仅是阿玉在寻欢,而非求爱。
所以他尚能忍受。
谢雪明一再告诫自己,自己此前做错了,他没有资格要求阿玉为自己守身。
天下都有他的蓝颜知己,这样说来,阿玉甚至不算“过分”。
他想,自己多等一等,等到阿玉厌倦了,等到他们成了一样的人,那阿玉总会再回到自己身边。
他们不再是年少夫妻,不再有琴瑟和鸣,但他们可以有往后。
想着这些,谢雪明客气地说:“这位道友,谢某就不多留你了。”
眼前青莲弟子啧啧称奇,但识趣地不多说什么。
谢雪明见状,心头也稍稍松了一点,想,过往那些时日,阿玉见到容清,见到容褚,见到昆吾庄里的每一个人,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
好在,往后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这个日子,街上不会有市集。容玉也的确饿了,见谢雪明殷勤,便欣然坐在桌边。
谢雪明心中狂喜,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又一次“吱呀”打开。
他心中不耐,觉得这是方才的青莲弟子去而复返。但神识扫过去,却察觉一个不该出现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