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愣在原地。
他已经过了很久孤身一人的日子,这样对他而言才是好事。
虽然三年过去,但容玉警惕不减。
修士生命以百年计,三年,千余天,说穿了也只是一次闭关的时候,他仍然不能放松警惕。
当下,容玉觉得迟疑,担心这是一个陷阱。
但作为修士,他的确可以分辨出,周遭再无旁人。
如果他不往前,那个男人可能——不,是八成会死。
所以容玉往前了。
见到他靠近,那男人仿佛终于放心,昏迷过去。
容玉看了,发觉此人果真伤重。新伤和旧伤交叠在一起,非一朝所致。
再看此人衣物、怀中零碎物品,容玉能想到,此人大约是在逃亡路上。
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容玉理智上知道,自己想要继续有安生日子,就应该直接离去。往后,此人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与他无关的事。
但他看着男人腰腹上那道深深的贯穿伤,神思恍惚,想到梅寄江。
梅寄江就是在这样一道伤下身故的。
他当初救不下梅寄江,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和梅寄江有着同样伤势的人去死吗?
如果此人作恶,那自有官府处置。如果此人是被冤枉,那有了自己,他兴许能沉冤昭雪。
这正是容玉从前向往,如今又因担心引来谢雪明的注意力,于是不敢去做的行侠仗义之事。
清冷月色下,容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最终还是扶起男人,往前走去。
这一路艰难,好在容玉找到一个干燥洞窟。他熟练地生火,然后开始忙前忙后。
容玉带着一壶酒,原先是为了在腊月天寒时给自己暖身,如今用在男人身上,为对方清洁伤口。
之后,他又拆了一件自己的干净衣裳,给男人包扎。
容玉静心做着做些,一时之间,不考虑其他。他有从青娘子那里学来的手艺,虽然不同于青娘子这个医修,但也算得上半个凡间大夫。
男人的伤口被清理过,包扎好,容玉又出去,找水、寻药。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容玉看了眼自己布置在洞窟外的阵法,知道自己离开时无人来过。他还是有些忧心,但转念,听到男人呻yin。
此人发起高烧。
容玉虽一夜未睡,但打起Jing神,为男人熬药。
等对方喝完药,容玉又饥又困,囫囵吃了块饼子,就靠在一边睡着。
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洞窟内一片寂静,火也灭掉了。
容玉一个激灵,往男人躺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夜色之中,见到一点轮廓。
容玉松了口气。
他过去,试探男人鼻息。退烧了,只是人还没醒。
容玉搓搓手,重新去洞窟外搜集柴火、生火。借着火光,他看了看男人的状况:伤口还是很糟糕,但面色已经没有昨日那么灰败。
容玉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察觉,此人长了一副好样貌,风流俊美。
可惜闭着眼,死气沉沉。
容玉定定神,想:这都与我无干了。
男人醒来,是在天亮。
容玉打定主意,要先问问对方的来历、状况——他知道对方可能欺骗自己,但容玉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容公子”。他自忖,哪怕不能分辨人心,好歹能看出一个重伤之人有无虚情假意。
但他没有想到,男人醒来之后,反倒先问他:“我是谁?”
容玉愣住。
他花了一点时间弄清楚,男人失忆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什么来历——容玉看对方良久,问了诸多事,然后在发觉男人正不自觉地用充满好奇的目光看火堆、看自己那柄铁剑时,意识到,这是实话。
情况有些诡异。
他没办法判断此人身份,也就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无作恶,更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态度面对。
男人见容玉不说话,反倒又开始问他:“那你又是谁?”
容玉敷衍地回答,自己是要去北面屯田的民丁。
“北面……”
男人的神色有一刻严肃。
他有一双难得的桃花眼,不笑时都显得风流多情。如今面色冷下,总算少了方才那份脉脉情意。
男人说:“我仿佛也是要往北赶路呢。”
容玉惊讶,看他,心里摆出百八十种猜测,最后客气地说:“那倒是巧了。”
男人便笑道:“不如我与你一同行路。”
容玉迟疑。
男人仿佛看出什么,眨了眨眼睛。
借着跃动的火光,容玉能看到对方面色中透出一点警惕。
这让容玉觉得荒谬非常,但转念又想:如果自己在此刻拒绝,是否反倒会被男人当做虚心?
容玉倒是不在意这个。但他觉得,如果男人会因为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