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般深邃的剑痕, 它足有百丈长,几乎将整个黑坛劈成两半,可见当时那一剑斩下时爆发的巨大威力。
但霍澄知道,这充其量,只是那把剑五成的修为。
“濯……阳……”
他一字一顿, 黑眸惊怒交加,酝酿着排山倒海的狂风暴雨。
那些门派派来的长老弟子, 个个才活了千把岁,哪里见过濯阳剑,又如何能辨认出,这残留的剑痕, 是它的呢?
更何况, 众人皆知濯阳剑早已随岑遥道君飞升,怎么可能出现在世间。
想到这里,霍澄自嘲地勾了勾唇,也就是他这个活了太长年岁、又与濯阳熟知彼此的人, 才会在对方出世的刹那间, 惊骇立起、冲出沧澜墟、狂奔而来。
已经一千五百年了,它竟然……又出现了!
霍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摆在面前的事实,又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他眉间渐渐聚拢Yin翳:剑还在,那剑主人呢?他在哪里?
想起那个人,霍澄突然捂着胸口狠皱了下眉,仿佛有一只手猛地攥紧心脏,让他透不过气来。
眼底有血光飞逝而过,霍澄冷冷瞥了眼剑痕,袖袂拂动,转瞬消失在原地。
……
沧澜墟,樨园。
参天的老木樨依然灼灼盛放着一片金灿,霍澄却无心欣赏,足尖一点,直接飞进枝丫的树屋中。
屋子里静静立着一朵巨大的桂花形法器,周身绘满了符文。霍澄轻念法咒,桂花花瓣渐次展开,一个男人盘坐中央,面色苍白虚弱,整个人几乎是半透明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哑涩而难听:
“三百年了……你又有什么事。”
霍澄大步上前,一把掐住他脖颈,竭力压抑着怒意:“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年……你给我的药……到底有没有用?!”
“什么药?你这个疯——等等,药?!”
男人陡然意识到什么,震惊地望向他:“你看到什么了?快说!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霍澄沉声道:“濯阳在玄武祭坛斩下一剑,现在不知所踪。”
知道对方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男人愕然喃喃:“竟是它先出现……果然……果然!”
他表情似哭似笑,既有惊讶,又有欢喜,还有难以名状的痛苦和悲伤。
霍澄不耐烦地扼紧手掌:“果然什么果然?!”
“你……想问岑遥道君是吗?”男人被迫仰起脸,眼中满是嘲讽:“霍澄,你给你师父下的药,会有什么后果……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霍澄浑身一颤,像被烫到般松开了手。
男人猛咳出几口血,才缓过一口气,冷笑起来:“道君的魂灯早就灭了,不是飞升便是陨落。如今濯阳现世,说明当年的飞升没有成功,否则道君为何没把自己的本命剑带去?他早已修至剑诀大圆满,人剑合一、俱荣俱损,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罢?”
“——所以他必然是身消道陨了!”
霍澄猛地抬头:“不可能!我只用了一点……一点点!你说过的,那点分量绝不足以致命!师尊那样的修为,怎么会挨不过区区几道天雷?!”
男人恨声道:“九百九十九道煅神雷,他能不能扛过去,你现在不是知道了么!可恨我当年被你蒙蔽,还以为是要对付什么难缠的魔物,才给了你这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法子。结果……呵,你却拿去伤害那个救过我性命的人!”
他脸上露出愤怒与悔恨之色,但转瞬就变成一派恶毒:“不过,那药引是你的心头血,服用后绝对察觉不出来。你放心,道君死都死了,他不会知道是你这唯一的徒儿下的手,不会对你失望、不会厌恶你、不会把你赶出师门……”
“住口!!!”
突然被揭露了最害怕的心事,霍澄像被激怒的野兽般大吼一声,喝止住了他下面的话。
不!不是的!他一点都不想伤害师尊的!他只是想留下他,和他在一起!!
若不是师尊眼睛里只有修道,看不见别的,他又怎会出此下策?怎会罔顾自己的性命、孤注一掷,只为求得与他长相厮守?
他有什么错?!
眼看着这位玄界人人景仰的剑道巨擘喘着粗气,眼睛逐渐变得猩红而狰狞,一身如雪白衣被心魔层层浸染成浓墨般的黑。男人嘴角微翘,勾起数不尽的讥诮:
“当年在墟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找到濯阳,问他不就行了。”
霍澄双拳紧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冲出树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凌云壁,惊涛拍岸,夜以继日地冲刷着那道传承千年的罡正剑意。
霍澄本来只能站在距离凌云壁一臂之遥的地方,但现在,他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扶着崖壁,任凭那剑意在神魂上割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哪怕痛得凿心裂肺,也不愿意松手。
师尊……
岑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