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笔直而僵硬, 衣衫被晚风吹得猎响,月下的背影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清冷孤寂, 看得晚澈心口生疼。
“……阿漓?”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身形几不可察地微颤了一下。
晚澈蹙了蹙眉,上前探他腕脉。他没有受伤,只是身体有些出奇的寒冷, 内息流窜, 混乱得厉害。
“阿漓,你可有不适?”
青漓闭上眼睛:“师父,我……有点累。”
他声音艰涩而沙哑,紧紧攥着的手掌, 像在竭力压抑某种心绪。
晚澈浅怔, 转而笑道:“也是,你才进阶, 就接连击杀两个金丹修士,是很不容易。咱们先找个僻静处调息半日,你看如何?”
“好。”他向来对她言听计从,只是依旧低垂着脸,不看她。
晚澈只当他是真的疲惫,便没有再多问。两人就近找了一处山洞,布下禁制,燃起篝火,开始各自打坐。
除掉了心腹大患,晚澈身心放松,很快就入了定。等她呼吸变得绵长,青漓才敢抬眼望过去,幽凉的眼底,暗涌着浓得化不开的黑色chao水。
他方才不敢看她,便是怕她看出异常、怕她追问,然后,怕自己控制不住去反问。
妄雨最后的话仍旧回荡在耳边。虽然只有三言两语,对他来说,却无异于轰雷掣电,劈得他神魂惊颤,脑海里一片死白。
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那人心思歹毒,必是宁死也不让他好过,所以才信口雌黄,胡乱攀咬晚澈。
再说,青漓是凡界土生土长的凡人,而季门主是玄界天赋异禀的修士,他们绝不可能是兄弟,又怎么会长得像?还“如同翻版”?
简直荒谬!
可是等冷静下来,他却忍不住去回忆自己和晚澈相识相知的一幕幕,忍不住去细想她当时的表情眼神、言谈举止。
然后他慌张地发现,当真有许多蛛丝马迹,经不起推敲。
那天,宴清都卖十二个小倌,只有他相貌不堪,而晚澈却盯着他看,以至于萧药也看出她对他感兴趣,点了他作陪。
他还记得她初见他时的眼神,与其他客人不同,她没有嫌恶,只有惊叹,和一丝紧张与羞涩。
经过之后的相处,青漓知道,晚澈没有“慕残”的爱好,所以她当时并不是对他的胎记感兴趣。
那么她是因为什么才注意他呢?她惊叹、紧张、羞涩的,又是什么呢?
如果这里还可以用“第一次进南风馆”来解释,那么当晚她把他误认作师父季微,还问他脸上的胎记是不是被人打伤的……又是怎么回事?
……
进入四曜城后,虽然晚澈表现得很自然,但青漓清楚地记得,萧纵、鹰不泊、苻清洛,他们第一次见他时,神色中都带着淡淡的愣怔的讶异。
他当时以为是自己凡体修仙,才引人注目,还暗暗有些高兴。
现在看来……那些眼神,确是透过他,看向了另一处。
青漓痛苦地闭上眼。
答案呼之欲出,像沼泽般一点一点吞噬着他,让他浑身冰凉,呼吸艰难。
他真心不愿去怀疑晚澈,他才刚刚和她拉近距离,戴上有着深刻意义的戒指。他甚至惊喜地发现:她清醒的时候,对自己一些暧昧的小动作,也没有推拒。
师父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与她比肩,近在咫尺。
所以不能再深想下去,越细想,越混乱,惶恐和怀疑会毁了这段来之不易的亲密关系。
他只能竭力压抑住起伏的心绪,让自己如往常一样,和晚澈如师徒相处。
*
没有了妄霜和妄雨,两人在蜃岛的探险平顺了许多。晚澈其实没有很强的夺宝心,这次进来,一是为了给师父寻找引魂的灵物,二就是为了锻炼青漓。
有了潋星剑灵的助力,青漓如虎添翼,沧浪剑诀突飞猛进,已经轻轻松松突破了第三重。
晚澈虽然骄傲于他的进步,但对他的Jing神状态,还是有些担忧。
他的剑势……明显比之前狠厉多了,无论是挡道的妖兽,还是想偷袭他们的修士,青漓反杀起来一击毙命,毫不手软,好像跟这些东西有仇一样。丝毫不给晚澈出手帮忙的机会。
她甚至看到了久违的、只有师父施展过的,“不出剑的剑意”。
对方是一条高阶藤妖,约摸有金丹巅峰的实力。晚澈探路在前,出其不意被它死死缠住全身,一时竟挣脱不得。
青漓惊怒不已,虽持潋星剑拼命砍杀,但仍是不够快。
就在那时,晚澈看到他眸中似燃起滔天的杀意,一道如朝阳般耀眼的剑意陡然从指尖迸射而出!带着雄浑强大的灵力气场,狂啸着扑向藤妖!
一声尖嚎,困住晚澈的束缚尽数抽离,那藤蔓像被无数剑气刺穿,痛苦地扭作一团。
青漓犹不解恨,又双目喷火地冲上去搏杀,直到把那藤妖的金丹剁碎、rou身烧得灰飞烟灭了,才喘息着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