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窒息。
癫痫可怕地持续了近十分钟,直到最后阿婆像是昏过去一样彻底叫不醒了。
李娟芬顾不上自己受伤的手,三个人一起送阿婆上了救护车,都在心里想着,该来的还是来了。
阿婆被送进了抢救室,李娟芬失魂落魄地坐着门口,头发散乱着,这才注意到自己连鞋都穿了不一样的两只。
时野看着阿姨鲜血凝结的手掌,跪了下来握紧她的手,哑着嗓子说,“阿姨,手去处理一下吧?”
李娟芬看着时野,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也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抱紧他哭了起来。
柳清川沉默无言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不知该怎么办。
之前肿瘤像是过于仁慈,没有给阿婆带来过多痛苦,而此刻却都加倍奉还了。颅内压高得可怕,引发了脑水肿,药物脱水无效后,进行了手术减压。
医生遗憾地说已经回天乏术了,如果可能的话,趁着她清醒的时候多说几句话吧。
李娟芬哭倒在时野怀里。
她一直在心里想着自己那件没织完的毛衣,还差一个袖子就可以了,可是冬天怎么还没来?新年怎么还没来?
阿婆还要过本命年的,还要穿喜庆的红衣服的。
时野眼眶也红了,强忍住才没落下眼泪来,他逼着自己轻拍着阿姨的背,安慰着她。
就像爸爸离去的时候,自己抱着阿婆哭,阿婆却强忍眼泪在抚慰自己。
时野想,现在自己长大了,要学着大人的模样。
而柳清川终于迈出步子,上前抱住了妈妈和时野,试图用自己不高的体温给他们最后一点温暖。
在这个冰冷的医院里,三个人彼此慰藉着,学着一起去勇敢面对生离死别。
汪燕燕一家是从省城飞奔回来的,她甚至放弃了竞赛考试,一路上一直哭着,等赶到医院时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
她扑倒在阿婆床边,一直说着,“阿婆,小燕子飞回来了,春天到了你快醒醒啊…”
傅豪家、燕燕家都整整齐齐地在,连储老师都来了。阿婆一直昏睡着,所有人不吃不喝地不敢离开,生怕错过她醒过来的那一刻。
“别哭了啊燕燕。”傅豪第一次主动伸手抱住汪燕燕,说,“听得我难受死了,你再哭我让护士把你赶走了啊。”
“滚啊,你自己都在哭。”燕燕把眼泪擦在傅豪衣服上。
一边的傅红也红了眼眶,抱住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李娟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她是真的把阿婆当做了妈妈,她甚至想着阿婆醒来之后她要叫一声妈,不然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时野和柳清川沉默地站在窗边。
时野突然希望窗口望出去能看到一棵石榴树,不知道家里楼下那棵结果了没?小时候,阿婆总会摘一个最大的石榴,坐在树下,拿出一只小碗,一粒粒地剥石榴给自己吃。
他一抓一大把,一口就吃完了,阿婆却要耐心地剥上半天。
柳清川伸手抱住了时野,说,“阿野别怕,我会一直在的。”
“嗯。”
储良辰也走到了两人身边,拍了拍两个小伙子,没说什么也望着窗外。
阿婆最终还是醒了,她看着一屋子的人眼神有点陌生,李娟芬站起来抱住她,再也忍不住地叫出了那声“妈”。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阿婆意识像是很模糊,努力地看着李娟芬,用粗糙的手摸着她的眉眼。
隔了好久好久,阿婆终于努了努嘴,用力说道,“是小芬啊。”
“阿婆,是我。“李娟芬落下了一滴热泪。
时野也牵着柳清川的手走了过来,阿婆握住他俩的手,虚弱地说,“是阿野和小川。”
“阿婆,那我呢?”
汪燕燕也走过去,阿婆很认真地看着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去思考和回答,她闭了会儿眼睛,却笑着开口,“我知道,是小燕子呀。”
“后面是,傅豪跟傅红。”
阿婆一个个叫着,直到看到了储良辰,眼神停顿下来。
储良辰再也见不得阿婆这样费力地去回忆每一个人,他刚要开口自我介绍,却听到阿婆说,“我认识,你是储老师。”
“李老师好。”储良辰叫她。
阿婆像是累极了,躺回到床上,问了最后一句,“现在下课了吗?”
储良辰嗓子突然哑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下了。”
阿婆了却了心愿,又闭上了眼睛。她想自己还是做到了,她记得每一个人,没有忘记他们,没有伤一个人的心。
所以,可以就这样圆满地、放心地走了。
她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粗重地喘息着,喉咙里像是被痰卡住了,她试着最后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再也没有睁开。
所有人爱着的阿婆就这样停止了呼吸,离开了。但死亡或许是呼吸的停止,却绝不是爱的分离。
第五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