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寿宴上发生的一切太过印象深刻,又或许只是单纯吃饱了撑的,这一晚借宿在南华山的慧性竟然失了眠。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阵子,最后还是翻身下了床。他想着反正都是睡不着,与其在屋里干躺着,倒不如出去散个步透个气。
寿宴结束后的南华山喧嚣散尽,夜静山空,此起彼伏的蛙声虫鸣之中,凉风夹着阵阵花香拂面而来,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慧性闲庭信步地走了一会儿,正打算找个凉亭歇一歇脚,欣赏一下南华山的夜景。
忽然间,不远处一个影子在夜色的掩映下匆匆走过。
慧性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他没看清黑影是谁,但能看得出那人行色匆匆,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可疑。慧性向来好奇心重,对任何事都喜欢刨根问底。此情此景又哪有不跟上去一探究竟的道理?于是他悄悄地跟了上去,走近之后借着月色一看才发现,那行色匆匆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在宴会上大出风头的南华门掌门皇甫轲。
此时已是深夜子时,司衡真人不在屋里睡觉,这是要去哪儿?难道他也像自己一样睡不着出来散步?可是看他步履飞快,神色紧张的样子,与其说是散步,倒不如说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甫轲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遭,向山门方向走去。原来是要下山吗?慧性正寻思着,皇甫轲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脸色僵硬地望向前方。慧性顺着皇甫轲的视线往前一看,一个黑影从山门的柱子背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轲儿,这么晚了,你不在屋里睡觉,这么着急地下山,想要去哪儿?”
玄鹤真人地站在月光下,浑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向皇甫轲投去凌厉的视线。
“师尊……您不是已经睡了么……”皇甫轲把头低了下去,不敢与玄鹤对视。
玄鹤笑了:“怎么,为师没睡,你很失望?”
皇甫轲头埋得更低了:“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玄鹤脸上依然挂着笑:“哦?那你是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皇甫轲沉默了,虽然慧性与皇甫轲相隔有一些距离,但是依然看得出皇甫轲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
他是在害怕吗?
慧性不禁在心里大呼不可思议,就在几个时辰前,他才在寿宴上见识过那个遇事沉着冷静,面对挑衅不卑不亢的皇甫轲,那样的他与此刻在玄鹤面前害怕到颤抖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敢说?要不要为师替你说?”玄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你是想趁为师睡着的时候,偷偷去山下见那个小子,是也不是?”
皇甫轲脸色一下子白了,两片紧抿在一起的薄唇也失去了血色,他深吸一口气,强定心神地开口道:“今日是师尊的寿辰,为了办好今日这场寿宴,这半个月里来弟子一直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履行身为掌门的职责,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曾走出这山门半步。如今寿宴已经结束,弟子想要下山,探望仍在病中的徒儿,还望师尊应允。”
“你还晓得今天是我寿辰!?”玄鹤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寿宴刚结束,天都还没亮,你就迫不及待地去跟那小子见面,这么晚了,你下去找他能做什么?你想和他做什么!?”
皇甫轲一听这话,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师尊恕罪!弟子万万不敢有那般龌龊下流的非分之想,弟子……弟子只是担心他旧病复发,如今他身子还很虚弱,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便对不起淮南郡王……”
“住口!你少拿淮南郡王来压为师!”玄鹤一甩袖子,大踏步走上前来,一把拽着皇甫轲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身为堂堂南华门的掌门,竟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下跪!?你不觉得丢脸,为师都替你丢脸!为师问你,从小到大,为师是怎么教育你的?”
皇甫轲小声回道:“刻苦修行,严于律己,杜绝一切儿女私情。绝不将心思花在对修行无益的事上。”
玄鹤冷冷地道:“很好,看来你并没有忘记为师的教导。轲儿,你是个聪明人,想来你应该也不会忘记,那些曾经与你亲近的人,都是些什么下场吧?你难道希望那小子也步他们的后尘?”
皇甫轲铁青着脸摇头道:“不,我与他只是师徒关系,他并不是我的什么亲近之人!就算我再怎么是个煞星,也万万不会连累到他!”
“是么?”玄鹤眯起眼睛,玩味地看着皇甫轲,“你与他之间真的没有半点师徒以外的感情?”
皇甫轲举起右手,竖起两指:“弟子皇甫轲对天发誓,我与谢问之间没有半点师徒以外的感情,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玄鹤轻笑一声:“虚情假意的毒誓就免了吧。你想死,为师还舍不得让你死,况且,就算你与那小子之间真的只是师徒,他会不会死,恐怕也由不得你作主吧?”
皇甫轲一愣,呆呆地道:“师尊,何出此言……”
玄鹤扯起嘴角,拍了拍手,朗声道:“你可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