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她一身人皮竟已不附体,电光石火间,突然明白了她口中的这个“穿”字。满殿冰寒,我一颗心也如同跌入冰窟,开口竟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他又没得罪你,你为何要……穿他?”
丝丝哀凄一笑,道:“哪儿的话。我动胎气那几日,还多谢尊夫人细心照顾了。唉,本来这件衣服还能穿些日子,可惜我肚里这个小杂种实在贪得无厌,把为娘的身子都吃空了。我只好不辞劳苦赶到这里,好去转生殿换一副身子。要不然这宝塔底下臭烘烘的,谁乐意来呀?想不到Yin无极这么没用,连老巢都被人打穿了。没法子,我只能亲自出手,帮他收拾收拾破烂家什了。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奢望能穿件好衣裳。谁知路上竟遇到尊夫人这样一位佳人,真是意外之喜呀!”
她得意之下,皮rou垂晃不止,好似市集上铁钩挂卖的猪肠一般,恶心恐怖之极。我强忍胃中不适,将短杖悄悄拢在袖中,便要去解杖头封印。
丝丝一双血丝牵连的眼睛对准了我,咯咯笑道:“尊夫人不在你身边,你敢对我动手么?也就是你这冒牌货,还敢大咧咧地站在这里。要是换了真的鬼丑,这会儿早就跪下啦!”
冰光照耀下,只见她一步步向我走近,兜帽底下蠕蠕而动,一阵腥香扑鼻而来:“——你以为他去昆仑干什么?我告诉你,Yin无极一心扑在他的复活大业上,我早就看不顺眼,成心要给他找点不痛快。听说孟还天的蛇杖埋在昆仑地下,我嘛,就让鬼丑去把那条蛇斩了,给我拿来泡酒喝。谁知这没用的老小子竟落入牛鼻子之手,呸!真是蠢到了家。我问你,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呀?”
我听她揭破我冒充之事,愈发惊骇,手在杖头连连运劲,一时竟解之不开。
丝丝咧嘴笑道:“罢了,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死了就死了罢。”将手轻轻一拂,兜帽往后滑落,露出一头密密麻麻的黄色长发。细看来,却哪里是头发?一条条皆是蛆虫般扭动的软物,正汩汩发出腥香之气。那气味与我在西河战场中闻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更黏稠浓腻得多。
我情急之下,竟强行破开封印,将一霎雨一抽而出。甫一扬手,丝丝头上几条rou虫斗然暴长,黄光一闪,将一霎雨打得远远的。
只见十余条黄虫将身子拉得极为细长,向我手脚、肚腹缓缓爬将过来。丝丝双手张开,绯衣底下隐隐露出一抹鲜红,向我狞笑道:“孕妇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你乖乖等死便罢,要是惹毛了我,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老婆是怎么被我活生生地穿进去的!”
我见一霎雨距我极远,眼见是捡不回来了。心中正一片冰凉,忽听一个干枯怨毒的声音在我身后Yin恻恻道:“这不是Yin夫人么?夫人何等身份,却来跟我们小鬼抢饭吃。看来果真如传言所说,Yin门主……”
我一瞬间头皮倒竖,只恨自己识人不明,竟将这么一个狠角色当作弱质女流,放在身边如许多日。一时心中只一个念头:“我拼了自己命不要,也要救他出来。”虽知波蟾也非善茬,此时却只盼望他说得越多越好,以伺转机。
丝丝听了,果然将血淋淋的双眼对准了波蟾,厉声道:“他怎么?”
波蟾唉声叹气,哑声道:“说Yin门主重伤难治,已从噬魂境一路跌落,连轮回宝塔也已无力维系,恐怕……”
他愈说声音愈低,几乎便听不见了。丝丝似乎极为关心,连连踏上几步,追问道:“恐怕甚么?”
波蟾惋惜地摇了摇头,笼在袖中的双手也晃了一晃:“恐怕已经凶多……”
话音未落,一团高大的铁灰色在丝丝身后无声无息冒出,刹那间,两条铁臂已紧紧扼住她纤细的脖颈!
丝丝骤然受制,惊慌失措,头上黄色rou虫如发了疯一般,向身后不断拍打攻击,放出一股强烈之极的酸味。虫身上的浓ye泼溅在地,竟将冰面腐蚀出一个个大小窟窿。但那铁甲人一身盔甲不知由甚么打造,竟只表面烧得嗤嗤作响,行动并不受阻。只听喀喀声颤响不止,丝丝脖颈已被扼断,只余一层皮与头胸相连。
波蟾这才挺直了腰杆,将袖中一群朱红小蝇放出,得意道:“九命丝丝,早就听说你是个天生怪胎,想不到还真让我老蛤蟆捡到宝了!这要是给冯谷主送过去,他老人家一高兴,再送我几个铁皮子毒尸,老子岂不是从此横行鬼界,再也不必瞧别人的眼色了?哈哈哈!……怎么回事?十五,住手,别掐烂了,你这蠢货!”
我见他动作突然惶急起来,手中小蝇也嗡嗡乱飞,似乎急于Cao纵那铁甲人住手。那铁甲人却不管不顾,双臂如铁,紧扼不放。只听砰地一声,九命丝丝的头竟已她勒爆,原先长着脑袋的地方,只剩下一截盘根错节的黄色筋束,顶着“头”上无数细小虫丝,蠕动不息。铁甲人更不多言,双手箍得更深。只听“咕叽、咕叽”声中,九命丝丝一副皮囊渐渐脱出,一团一人多高、状如花瓶的软rou被活活挤了出来,瓶腹位置高高鼓起,里面拱摆摇动,似乎她肚中那个“胎儿”仍在挣扎求生。但随着皮囊落地,这团古怪之极的物事也失去了活力,最终瘫软在地,再也不动了。小小空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