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意Yin森,那“天大的喜事”几个字,听在耳里便如最恶毒的讽刺一般。萧越却不以为忤,只缓缓道:“贤弟对我如此关怀,为兄先在此谢过了。”
萧楚扬哼然一笑,道:“那是自然。我萧氏一族身领天命,圣元祖以正意入心,为保黎民太平,愿以身献世,除一切邪祟。此意铸魂为剑,正是诛邪。千年血脉功法,以此神兵为阵眼,与山川后土相连。萧家下一任继承人,皆须神兵认主。从前我常暗自忧心,想兄长这一身灵质本非上选,却不知借了哪门子的东风,忝居少主之位。不知他日阵法动摇、妖邪反噬之时,兄长当如何自处?萧氏万古基业若因此毁于一旦,兄长又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直到兄长婚讯传出,弟才将这颗心安安稳稳放进了肚子里。可惜……”
他说到这里,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可惜火灵Yin体之人天生血气入煞,有个大大的不妥之处。弟与灵素谷冯谷主相识多年,也曾问起这血煞之事。可惜以冯谷主天纵奇才,亦不得解。想江大小姐对兄长一往情深,却是情路坎坷,难见白首。兄长这金玉良缘,百般算计,只怕到头来终是一场虚空。唉!实令人怅惋之极。”
他人前笑脸相迎,倒与萧越有七八分相似。这几句话说到最后,窃喜之意再也藏不住,面上的沉稳之色一扫而空。
萧越背身漠然相以对,片刻,忽然轻轻一笑。
只听他轻巧道:“方才听你言道,圣元祖铸魂为剑,愿除一切邪祟。洪荒万古,邪祟总有尽时。请问贤弟,到时又当如何?”
萧楚扬一阵愕然,旋即抖擞Jing神,高声道:“道长魔消之时,只须将神兵封印,自然天下太平!”
萧越向他扫了一眼,那目光仿佛长辈看着不谙世事的幼童一般,仁慈中又带着几分怜悯:“说得好。天下无事,四海升平,万民自得其乐,为何还要奉我萧氏为主?”
萧楚扬悚然一惊,往后踉跄了一大步。只见萧越回身望着锁链中殷红如血的诛邪,一字一句道:“楚扬,你灵质上佳,做事也算十分用心的了。可惜说到心胸城府,总是棋差一步。你要执掌大位,难道一次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神兵尘封,我萧氏一族如何立身?这阵法为诛魔所生,却唤作‘焚天种魔’之阵。这种魔二字,你当真不知其中深意?”
萧楚扬全身大颤,我从背后望去,只见他下摆不断波动,显然心绪大乱。
萧越却不再看他,只淡漠道:“我外祖家中落已久,灵质既不合宜,亦无元老扶持,全凭一己之力逆天改命。从前种种略过不提,单只说我眼前这份机缘;起初别人何曾将我放在眼里,今时今日,还不是老老实实入我彀中?阵法也罢,姻缘也罢,你但凡多想一步,也不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近日家中无事,你回去闭门思过罢!”
他语气也不见得如何威严,萧楚扬却如被人浇熄一般,向殿外一步步垂头走去。行至中途,忽哑声道:“你说的逆天改命,也包括……么?”
他声音极轻,似也知道这话不能轻易出口一般。我遥遥望去,只见他嘴唇翕张,依稀是“起居注”几个字。
萧越目光一变,之前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厉声道:“你说什么?”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情态,惊骇之下,忙将身缩在一旁。只见萧越从阶梯上一步步走了下来,黑影拉得极长,缓缓向萧楚扬靠近,将他全然笼罩在黑暗里。我只觉一颗心越跳越快,眼见萧楚扬背心瑟瑟发抖,手紧紧握住剑柄,显然也怕得不轻。
萧越停在离地七八级台阶上,冷冷俯瞰他片刻,忽而一笑,温然道:“……没这回事,去罢。”
萧楚扬如蒙大赦,肩膀都松塌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出殿去了。
我也趁机闪身而出,一路未遇旁人,倒是有人送来请柬,说是蹁跹台已知晓我等西河抗敌之事,周帝龙颜大悦,赏赐无数。黄衣使者今夜入城,届时在主殿设宴,论功行赏云云。广叔见我恹恹的不大起劲,便劝说道:“今日正逢十五,城中百姓多在水边放河灯。小郎君宴前若无事,也可出门赏玩。”
我见他其意甚诚,只得披衣出门。一路沿河而行,果见水中星星点点,波光摇动,甚是绮丽。路上见人卖做好的花灯,遂也买了一个便宜的,默默放入水中。旋即想到:“裴参军身死魂消,只怕未必感应得到我这番心意。”一时又想到萧越,想我与他相识百年,而今想来却是面目模糊,所记得者惟有他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遂又将他给我那支星彩之物取出,握在手中冰冰凉凉,却并不打开,心中只道:“我对甚么神兵、族望,半点也不懂得。大师兄要娶江大小姐,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将来他成了亲,不在青霄门住了,我想他之时,不知他还来不来见我?”只见那淡紫色光华愈行愈远,我坐在水边想着心事,一时竟是痴了。
只听身后一人柔声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回头望去,只见萧越颀长的身影立在河畔,望着我的眼睛尽是笑意。
我怔怔看他向我走来,不由朝手中瞧了好几眼。
萧越傍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