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忙向他们使个眼色,摇了摇头。叶疏容貌向来昳丽无匹,我在不知梦幻境之中,便见他屡屡因生得太美,惹来一身烦恼。犹记他当年一剑一个,杀得Jing光,只怕不喜旁人多看他一眼,更不必说对他评头品足了。
叶疏看向我,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当日梅树毁落,我气竭声嘶,不过是他眼前扬过的一片尘沙而已。
他竟还叫了声:“师兄。”
我也只得强笑了一声,道:“……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那参将姓刘,闻言一拍大腿,喜道:“原来二位是旧识,那就好,再好也没有了!”原来城中正逢时疫,城防官兵多有病倒的,已将寓所尽数占满,仅剩楼上一间空房,已给叶疏住了。刘参将见我忽然到来,先自发愁无处安顿,此时方松了一口气,亲自引我上楼,又一迭声地唤人送被褥铺盖来。临到门前,又顿了一顿,挠头笑道:“只是我们这地方太也简陋,对不住仙君了。”说着,便将一块半黑不黄的门帘掀起。
门帘启处,只见地上沉积着一层黑腻腻的老泥,墙上更是连窗也无,只开了个拳头大小的破孔,照进几缕天光。桌椅之属破旧已极,说是几百年前的古董也有人信。靠墙处有个黄土砖块砌成的台子,大概就是床了。惟有床上铺的一卷玉色丝席不染纤尘,想是叶疏之物。
我本要借口向他请辞,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叶疏又当我有什么猥琐之思,待他一转身,便抢先道:“是大师兄让我来的,我全不知你也在此。早知你来,我就不来了。”
谁知叶疏看了我一眼,开口道:“你很不想见到我?”
我被他一句话堵住,只觉怎么说都不对,只好生硬道:“倒也没有。”
叶疏才道:“此地与叶家先元祖大有渊源,故而派我过来查探。”过了好一会,又淡淡道了一句:“那就好。”
我也不知好从何来,照我看来是半点也不好。正逢裴参军替我送了一床沉甸甸的大花被子进来,便要动手将叶疏的丝席挪开。我忙将他拉到屋外,只道我不用这些物件,让他重新送回去。
裴参军抹汗诧道:“不用?仙君莫看现在又热又晒,夜里冷起来,那shi寒直透入骨头缝里,挡也挡不住的。那些患了病的,一人盖三床棉被还直喊少了。不瞒你说,军中的被子早已抢光了,这还是找民间的大娘临时打的,花布面子也是大娘自家的。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可弄污了,她还要留着给她儿子……”
他忽而一顿,黑红的脸上露出一丝忸怩之色,住口不说了。
我一听如此珍贵,只得郑重收下。再遇到刘参将,便问他将士们身上有何症状,是否有人照顾。人手不足的话,我也可去帮忙。
刘参将圆张了嘴,连连摇手道:“仙君身份高贵,如何能做这等事?”
我不好直说自己甚么仙君也不是,往上一指,道:“我那位叶师弟,术法造诣远胜于我,我给他提鞋也不配。城中大事有他一人足矣,将军大可放心。”
刘参将虽半信半疑,也只好由我去了。我便与军医一同前往城防营所,探视患病将士。先是见了些症状较轻的,都说身上无力,只是昏昏欲睡。此时日头高悬,外面的黄沙晒得滚烫,患者却不断将被子紧在身上。我伸手摸去,只觉一阵寒凉。那重症患者更是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只顾在被底哆嗦打颤。我将最内一层棉被掀开,触手chao冷,沉重无比,仿佛一块结了冰的铁板,压得人气都喘不过来。
军医在旁道:“被子天天都拿去晾的,日头烤得沙干沙干的,一到第二天就成这样了。”
我虽觉怪异,也只当是本地气候之故。见人手紧缺,便留下照顾。这贴身伺候的活我最是熟稔,裴参军一开始还手忙脚乱,替我拧手巾、打扇,见我事事妥帖,也不再多话了。
从此我便常驻营所,替将士们晾晒被褥,扫除秽物,有手脚发软、起不来身的,便替他擦身喂饭。我灵息运转之后,夜里也并不困倦,只清晨回寓所稍作休息。如此一来,跟叶疏便极少相遇,更无同室相处之虞。数日下来,只匆匆打了一次照面,话更是一句也没说过。
转眼十余日已过,患病将士多有好转,连原先一个昏迷不醒的也挺了过来,连吃了两大碗稀饭。我瞧他张口接饭的样子甚是猴急,心中宽慰,向一旁笑道:“裴参军,我看他吃得香甜,想必身子已无大碍了。”
裴参军才从外面提了一桶脏兮兮的水来,说是一桶,其实不过浅浅一个底罢了。闻言神气却不太高兴,嘲道:“你喂他,他当然吃得香甜了。别说稀饭,就是喂他一嘴屎,他也照样张口接吃不误。”说着,将一条shi淋淋的手巾往那病患脸上一扔,语气极是不善:“周二牛,别装相了!你自己有手有脚,还等着他帮你擦不成?”
我见他举止无礼,诧道:“这位周家兄弟病还未愈,我自是要多照顾些。你又怎好与病人置气?”
裴参军见我回护于他,更是恼怒,将桶往地下重重一放,转身便走,连水也溅出来许多。
我好生不解,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