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持续响起马路上车轮驶过的声音,铁游盯着李高登眼中的泪波转动,像黄土高坡那座吊桥下的潺潺流水,就这样不停地流淌着,铁游心中莫明生出一阵刺痛,便默默松开了他的手。
松开手后,李高登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撕打得更用力了,两只手挥舞着还不够,连脚也用上了,随着拳脚密密麻麻地一齐打在铁游的身体上,李高登脸上的神情扭曲,疯狂发泄着他内心的愤怒。
他没理由不恨他,他恨铁游,恨他羞辱自己,恨他帮大哥害死爸爸,恨他撕开了自己家庭上的美满包装纸,但他更恨的是自己,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
一脚踹在铁游两腿之间,铁游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才轻轻哼哼了一声,捂住了下体。
下身很痛,内心更是煎熬。与看到爸爸和兄弟出事时的悲痛不同,铁游很少感受到这种疼痛,仅仅只是看到李高登无法抑制的一滴眼泪,他就会同样陷入悲伤情绪中。
为别人的痛苦而痛苦,现在铁游明白,他是真的爱上这个漂亮的小少爷了,尽管小少爷总是骄傲地高高在上,娇生惯养,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但铁游爱他,他是这庸碌卑贱生命中唯一的光,为了少爷,他甘愿去死,甚至想去破坏这个世界既定的规则。
他的这份爱恋,李高登知道,Master也知道,所以他才像个俯视众生的神,安排一个小小的杠杆,让一个底层小人物去撬动顶峰的房产巨头。李高登终于想明白了,洛昆在默默窥视此间的人性,他似乎想观摩一场赌局,赌到底谁会赢。
不管如何,赢者绝对不能是李高琪,这是李高登能确定的事。
“你别死,要死也是我死。”铁游拿破衣袖给他擦去眼泪,将额头贴在他的脑袋上,接着说道,“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如果杀了李高琪能给你出气,我立刻去杀了他!”
“我不知道,不知道……”李高登流着泪仿佛失了神,“他死了又能怎么样,我爸还能活过来吗?”
“别哭,先回家,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不是要工作?你不是很喜欢工作吗?”
“家?我哪还有家?”李高登又是抽了抽酸涩的鼻子,抬起头与铁游对视,同时眼泪一滴滴扑簌簌地掉下来,“你说的话都对,我家没有一个好人,我妈偏袒我哥,他在家像个暴君一样,想怎么搞我就怎么搞,我还能去哪儿?”
李高登声音嘶哑,一字一句都是泪水,尽管这并非他的本意,他本想既然Master能利用铁游,那他也可以。但这些直白的话,和亲近的家人朋友说不出口的话,尽数被李高登发泄似的说出来,反而真的让他沉浸了这种伤感中。
铁游沉默着,只是笨拙地擦着他断线似的眼泪,低头嗫嚅道:“对不起。”
说完,他牵起李高登的手,轻声安慰他:“实在没地方去,去我那儿挤一挤。”
李高登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被铁游拉上了公交车,隔着一条过道,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李高登靠着窗户,麻木地看着外面往后闪过的绿化带,走马灯路过城市的高楼大厦,最后在一个路口下了车,左转右转进了一个狭小的弄堂里。
这是李高登不曾见过的上海弄堂,两三层的小楼歪歪扭扭挤在一块,中间仅隔了一条一人长的小道,停满了电动车和单车,头顶的衣架杆子挂着洗好的衣服,连走着都吃力,昏暗的灯光打在灰白色的砖墙上,照出一块块斑驳的青苔生长的Yin影。弄堂的许多房屋开着灯,穿着棉衣的老老少少在弄堂尽头排着队等上厕所,或者有大爷大妈干脆拿着盆倒在路边的臭水沟里,路边由此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尿sao味。
尽管没来过,可李高登知道这处弄堂,爸爸囤了这块地,但是毛地出让拆迁花费巨大,钉子户与开发商相互扯皮,一直拆不下来,后来爸爸干脆为了“保护传统建筑”不拆了,他说要让那些贪婪的穷人们自生自灭,看谁耗得过谁,迟早他们得低头。
虽然抬起头透过五颜六色的衣服布料缝隙,依旧可以看到不远处高大的写字楼,但低头便是黑乎乎的石板砖石,显然有一定年代了,李高登一不留神被脚下石子绊倒,跌倒时又手忙脚乱地弄倒了停靠的电动车,电动车“滴滴”乱响,铁游扶了他一把,他立刻甩开了他的胳膊。
看着他自己站了起来,铁游便只是扶起了电动车,然后他走了几步,站在一扇生锈的小门前,转过身对李高登说:“到了,进来喝点热水暖暖身体。”
李高登立于原地不动,冷漠地说道:“这里又脏又臭,跟你一样。”
“是啊,我只配住这种地方,不像你,从小就吃好喝好的,有大房子住。”
“你这种农民就不该来城里,根本没有你立足的地方,只能做最低等的工作。”
铁游凝视着他的眼睛,淡淡地回答:“如果没有我,谁来修你的大房子?谁来伺候你?”
李高登低头苦笑了一番,痛苦地捂住了头,愈加觉得铁游可笑,自己更可笑,他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是腿脚沉重得压根抬不起,他就这么站在门外,目光聚集在铁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