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知的请求令谢康度过了最后一个不眠之夜。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和沈宁知在公司分手,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屋,更忘了自己回家以后是先洗完澡还是先刮了一遍胡子。他在阳台的藤椅上坐到天亮,藤椅对面是前任租客留下的一块半人高的穿衣镜。谢康第一次这么仔细地审视自己的容貌,他的脸上没有胎记,没有低扁的鼻子,嘴巴虽然不小但牙齿十分整齐,平心而论,他长得并不难看。
只是头发许久没剪,他又不善于打理,此刻像一捧杂草倒扣在脑袋上,和阳台角落里倒竖起来的拖把相映成趣,仿佛他也是一根用了不少年的拖把。日出以后,他坐六站地铁,转了两次公交车,去本市一家有名的美发沙龙将杂草剪短。这家沙龙的收费贵得离谱,谢康一个月的薪水只够在这里剪半边头发,他不得不动用存了多年的积蓄,那是他存起来预备买房付首付的钱,大概有五万多。
他拿出一部分理发,一部分买新西装,剩余的一大部分买了婚戒与领带夹。谢康和沈宁知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正式求婚,他们两人之间不存在任何有意义的信物,所以谢康想补偿沈宁知一份新婚礼物,当作他迟来的告白。
谢康把包装Jing美的婚戒与领带夹贴身藏好,转了两次地铁,再徒步走了几公里前往民政局。抵达民政局之前,他仍然觉得自己在做白日梦,脚下的道路看起来也那么不真实,宛如踩着云朵,虚幻无垠。抵达民政局之后,他终于敢承认这就是现实,沈宁知在不远处等着他,周围还有很多和他现在一样幸福的新人。
他们结婚了。
婚礼暂时还来不及举办,沈宁知陪他办完登记手续以后就连忙赶回公司上班。他临走前亲热地拉了拉谢康的手,拇指按在谢康无名指的婚戒上,柔声叮嘱道:
“晚上记得来接我下班。”
谢康点点头,努力回想着他父母经常和对方说的话,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宁知却说:“不用了,我们出去吃,哪有约会在家里吃饭的。”
谢康的心脏又控制不住地开始狂跳,因为沈宁知说最后一句话时的语气神色很像在向他撒娇,仿佛他们恋爱已久,相处一直都这么随便。他把身上仅剩的钱全部掏出来,买了一束美国长梗玫瑰,下午便抱着花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里消磨时间,苦等沈宁知下班。
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下午,太阳似乎永远都不会西沉,谢康后悔请了病假,不然在公司里他还能和沈宁知一起上下班,不至于如此煎熬。可是当他等到天色彻底黑透,公司里也暗淡无光的时候,沈宁知始终没有出现,电话也没有打一通。
谢康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才一会儿工夫,老天爷就将他打回原形,他心里涌起一阵难掩的失落——新婚首日他才意识到,他连沈宁知的私人号码都没有过问一句,他们名义上是合法夫妻,其实陌生的比之普通同事还不如。
接近深夜,咖啡馆也得打烊了。谢康抱着玫瑰出来,无处可去,他只好往公司走,坐在公司广场的花坛旁。他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沈宁知仍在公司里等他。
麻木的等待让他的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谢康感受不到他在夜色里坐了多久,直到天空逐渐变灰,快要天亮了,广场上才缓缓驶来一辆奥迪A8L。谢康认识这款车,他之前的老板,沈宁知的哥哥就坐这款车进出公司。
他看到沈宁知疲惫不堪的从车里下来,沈宁知也恰巧看见了他,并朝他勉强地挤出一抹笑,然后往助理耳边说了句什么,助理和司机便识相的赶紧离开。
“你果然还在等我。真对不起,我忘了和你说……”沈宁知一边向谢康走去,一边声音含糊地说道。他的步履有些蹒跚,谢康闻到他满身酒气,知道他参加一晚上应酬喝了不少酒,满腔失落瞬间被心疼取代。
谢康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休息一会儿。沈宁知累极了,还不忘今天是什么日子,依偎在谢康怀里歉疚地说:“我喝了酒,状态很不好,改天我们再做吧。”
谢康先是一愣,接着才明白沈宁知是指结婚后的夫妻生活,喝酒不利于要孩子。他酸涩地摸了摸沈宁知酡红的脸,说:“我不勉强你,你的意愿最重要。”
此后的一段时间,他们都没能在一起。谢康发现自己对沈宁知了解的实在太少,沈宁知每天要工作到很晚,他有很多应酬要参加,还有很多难以应对的突发状况要加班解决。到了周末,沈宁知会去医院探望病床上的哥哥,一陪就是一整天。谢康下班后除了在家里等他,便是双休日在医院里等他,他们婚后生活在漫长的等待里过得悄无声息。
谢康不禁有点庆幸他们结婚结得很快、很隐秘,公司里没有人察觉,他也不必向父母坦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父母解释这场婚姻,他的父母都是循规蹈矩的工厂工人,没什么文化,观念也十分传统。在他们眼中,沈宁知的家世地位和自己毫不相配,实属齐大非偶,而结婚一个多月连手都没怎么牵的相处模式,更足以让他的父母对沈宁知产生极大成见。他不想给沈宁知压力,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