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一见钟情会涉及到两种效应,一个是首因效应,一个是晕轮效应,但不论是否真的如此,对我来说,我享受的,是喜欢上一个人带来的愉悦感。
我在空白的作业本上写下了那个人的名字,在抬头看向对方后,那一瞬的对视让我清晰地感受到,我喜欢上了这个人。
他局促地错开了视线,从我的手上拿走了作业本,“谢谢……你的字真好看。”
他吸引我的并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羞涩和腼腆,而是在陡然的对视中,发现了一点与表露在外的他不相配的情绪,虽然转瞬即逝,但却被我捕捉。
他一下子变得神秘起来,让我生出了想要去探索的念头。
就像我预料的那样,我们的关系很快就变好了,我常常去他家里做客,一起玩游戏,一起写作业,但我很快就觉得不能满足,作为朋友得到的反馈只能带来片刻的愉悦,一旦习惯适应了,就不再有让人心痒难耐的感觉,于是我开始想得到更多的刺激,就像是上了瘾。
但我也清楚,我们的关系会停留在这儿,他无法满足我日渐加重的欲望。
我不是一个能压抑欲望的人,也可以说,我的自制力很差,我原以为我只是脾气差,易怒,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直到某一天,我的父母爆发了一场争吵,当我的母亲拿着一把刀捅进自己的肚子里时,我才明白过来。
我……原来是个神经病啊。
母亲被送去医院抢救成功,同时我也得知她罹患了双向障碍混合性抑郁,而我,尽管没有去检查,但我相信,我一定和母亲一样,也是个疯子。
我不敢去医院,更不敢走进病房,我害怕我的母亲,仅仅只是提到她,我的脑子里只会出现一个画面——她双手握刀,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鲜血是喷涌出来的,与电影情节一模一样,甚至是放慢的,像是定格动画,一帧一帧在我脑海里播放。
我有时候会想到玫瑰花瓣被狂风卷起的场景,于是便和母亲自杀时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死亡变成了一种奇妙,偶尔我在看到刀具时,心里便痒痒的,让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把尖锐的刀子上。
我知道我开始有点不正常了,我越发恐慌,我不敢和父亲说,因为父亲光是为了母亲就已经Jing疲力尽,如果再多一个我,他一定会被弄疯的吧。
自我厌恶感会在深夜的时候折磨我,我躲在被窝里,毫无道理地哭泣着,但这种情绪是一阵一阵的,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我并没有当一回事儿,觉得这应该只是在目睹母亲自杀后的一些应激反应。
直到某个晚上,父亲对我说,母亲想见我,他没有陪我同去医院,似乎是因为母亲对父亲说,她想单独见我。
我在病房前站了大约有十多分钟,直到经过的护士问我是不是病人家属,我才回过神,点点头,抬手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母亲正躺在病床上,侧头看着窗外,父亲请的护工正在收拾餐具,看到我后,朝我点点头,拿着餐盘餐具离开了。
房门缓缓合上,母亲似是终于醒过神,转头看向了我。
其实那一天发生的事我已经有些不记得了,大概是因为大脑的保护机制让我模糊了这一天的记忆,我只记得母亲变得很疯狂,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脸上的表情是不协调的笑,无论是她眼中的神色还是她抓着我的力度,都与她脸上的笑容极不相符。
她朝我喊叫,在下一瞬,她的眼中陡然滚落下泪水,在我恍惚时,滴落在我的手背上,烫得我浑身一颤。
我不记得她说了什么,也不记得我当时的反应是什么,我只记得落在我手背上的泪水就像是一把火,仿佛要把我烧成灰烬,我想抽出我的手,但她抓得太紧了,她的指甲甚至划破了我的皮肤,渗出的血丝和轻微的刺痛让我心跳加速,我恍惚地看着我的母亲,直到护工走进病房,看到犯病的母亲后,赶忙叫来了护士和医生。
母亲被按在床上,医生让人拿来了镇定剂,一根细细的针管,针头尖得好似都能隐在光中,扎进皮肤里后,针管里的ye体迅速下降,母亲躁动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疯狂的眼神也慢慢变得有些茫然起来。
一旁的护士将我拉出了病房,随后在诊室里给我包扎了伤口。
走出诊室,我静静地看着缠在小臂上的绷带,分神间,忽然听见诊室里的护士在小声交谈——
“那个孩子,才高一吧?”
“真可怜,有这样一个妈。”
“不过这个病遗传率很高,我估计……”
“嘘,别说了……”
我离开医院,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当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色时,我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刚才母亲对我吼叫的话。
她在求我,求我让她去死。
从那一天开始,我感觉我和世界的联系被切断了,是我的母亲亲手切断的,我说不清是抛弃了,还是被抛弃,但总之,我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连沈言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