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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高冀荣与曲鉴卿一块用早膳,没看见曲默,便问道:“小公子人呢?”
下人端了一盆清水来,曲鉴卿在盆里盥了手,又抽了一方棉帕擦水:“不等他,高大人先用罢。”
高冀荣想着好歹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不能转眼就忘了,于是道:“下官还是等一会儿吧。”
曲鉴卿也不再搭理他,只拉开雕花的梨木椅,坐下慢条斯理地用膳。
眼瞧着碗里的粥都凉了,高冀荣只觉得腹中空空,实在饿得难受,他抬袖拭着额角,朝旁边候着的下人道:“这……你去看看大人的侍卫起身了没有?”
曲鉴卿抬手止了:“他得睡到日上三竿方起,高大人是要等他一块用午膳么?”
高冀荣也不知曲鉴卿是何用意,于是便埋头吃饭。
待饭后一抹嘴,高冀荣方道:“邹岳手底下的人以及其他贪墨官员名单已上报了。昨日下官差人暗访余下几人,也都有所获……先前谎报虚报的受灾田地、百姓死伤人数、洪水冲垮的房屋等,已由各地新上任的知县组织专人重新统计、编制成册,约莫下午便会派人送过来。至于那洪灾带来的疫情则较轻,且只集中在少数村落里,用了太医的方子煎制了丸药派发下去,也都控制住了……”
曲鉴卿凝神听了半晌,道:“找人带路,今日去一趟本地的法缘寺,代陛下祈福。晚上的送行宴我去不了,你到时跟那知州说一声,说我身体不适需得早睡,叫他不要派人来搅扰。”
高冀荣讶然道:“大人身子有恙?”
“无恙。”
“大人是有陛下分派的密旨,要避开知州么?”
“没有。”
高冀荣不解:“那……大人缺席所谓何故啊?”
“带孩子。”
高冀荣实在无法将“带孩子”这三个字,放在不苟言笑的朝廷一品大员身上。于是只好僵着脸赔笑:“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曲鉴卿应曲默的约,从寺里回来便换上了一身常服,与曲默一同去庙会。
与京城莲渠供人观赏的水上灯会不同,充州的庙会便设在寻常的陆上集市里。
傍晚时分天刚擦黑,街道两旁的商铺便都挂上了灯笼,猜谜的,杂耍的,踩高跷的,卖吃食、胭脂、首饰、古玩的……
小贩们都将摊子支在街上,来的早占到了好摊位,一个晚上挣的钱便能顶平日半年。
赶庙会的人摩肩擦踵,你挤着我,我又挨着他,乐此不疲。
间或有马车拉着架子路过,架子上站着舞龙舞狮的,竹篾编成十一节龙骨,外面糊着描绘得Jing致华丽的龙皮,白日里已足够气派,到了晚间再将油灯放置在龙腹中,由艺人挥舞起来,活像在火云间腾跃的蛟龙,闪着灿金的光,叫人不由驻足称叹、拍手叫好!
曲默玩心重,拉着曲鉴卿一路从街南头挤到街北头,却一样东西都没买——这么些年在曲家什么珍品都见过了,只是乍一见这民间的小玩意觉得新鲜,遇到何种稀奇的东西,都要拉着曲鉴卿过去瞧瞧。
曲鉴卿却也由着他。
人多到挤不动的时候,两人正好卡在一处卖糖葫芦的地方。
曲鉴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难得打趣地说道:“给你买一串如何?”
曲默虽好咸口,但曲鉴卿既然说要买给他,他也只好做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说出来的话油腔滑调:“只要是父亲买的,我都喜欢。”
曲鉴卿便取了两文钱给摊主,而后将裹着糯米纸的糖葫芦递给曲默。
天热,山楂外面的糖衣化得也快,曲默从曲鉴卿手里接过黏腻的竹签,却又将糖葫芦放在他嘴边:“我吃不了酸的,怕倒了牙,父亲先替我尝尝?”
说罢,曲默满面希冀地看着曲鉴卿,像是真的馋那一口糖葫芦似的。
曲鉴卿不疑有他,咬了一颗在嘴里,细细咀嚼了片刻,方道:“酸甜可口……”
曲默狐疑着打断:“真的么?”
“我骗你做什么?”
“那我尝尝……”话落,曲默倏地抬起衣袖遮住两人的面颊,手指轻抬曲鉴卿的下颌,侧过脸将唇印了上去,浅尝辄止,不待曲鉴卿推开,他便自己先抬起了头,带着几分笑意地舔了舔嘴角:“诚不我欺,果真是甜的。”
曲鉴卿有片刻的惊愕,但周遭人太多,他也不好发作,只蹙着眉头轻声呵斥道:“你像个什么样子!”
曲默嬉然:“我知道我知道,还有‘放肆’‘住口’和‘成何体统’对吧?”
曲鉴卿知这人脸皮颇厚,也不再说他了。
曲默本想找个酒楼与曲鉴卿坐下来吃些东西,但越朝北边行人越稀疏,酒楼没见着,倒是听见一阵咿咿呀呀的声响,走近了才发觉是个六七人的戏班子。
这戏班子却也实在寒酸,没找着好地方,便在庙会的偏远一隅,扯了一块红台布挂在竹竿上,旁边两盏昏黄的灯笼一照,这便开唱了。
偶有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