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灯花灭
这一阵以来,国家之中的事务虽然烦扰,家内却堪称美满称心,永琮十分可爱,虽然只是一岁多年纪,然而看在弘历眼中,却是天上地下没有的聪明,永琮不到一岁就会叫“呐呐哲哲”,把弘历喜欢得了不得,抱着永琮连声夸赞:“我的宝贝啊,不愧是你呐呐的孩子,如此聪明,有子如此,将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的时候实在忍耐不住,对着褚绣春也会夸赞两句:“从未见过如此聪敏颖慧的孩童,与别的孩子很是不同,他长一岁,倒是好像别家孩童长了几岁似的,有这般灵性。”
褚绣春也笑,说了两句应景儿的话,弘历得他赞成,愈发高兴,这就是褚绣春与那些宫妃的不同,宫妃总要考虑自己是否能生出儿子,自己的儿子究竟能不能给皇帝青眼看中,成为未来的皇帝,褚绣春则不必忧虑这些事,他向来格外尊重皇后,不过虽然如此,却也不是富察家的一派,褚绣春很谨慎地不站队,与旋涡中心保持着一定距离,这样便很令人安心,也保全了他自己。
不过褚绣春虽然是如此说,心中却不完全是这样想,褚绣春没有见过永琮,毕竟还太过年幼,十分脆弱,不好时常抱出来给大家看,只是从弘历和其她人口中众口一词地听说,永琮极为聪慧,简直是神童,他脑中便留下了这样一个印象,在褚绣春来想,永琮应该是一个很聪慧的孩子,只是或许不至于到如此特异的程度,给弘历简直夸成了一个转世灵童,那应该也还不到这地步,毕竟孩子出生才十几个月的时间,哪里能看得出这些来?只能说几个字,连笔都握不得呢,还谈不到读书方面如何。
倒不是褚绣春有什么妒忌,反正他也生不出来,况且他也真不想生孩子,一想到男身产子,他就头皮发麻,只是世间常情如此,还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呢?可能是更加聪明一些,但也未必就到了如此夸张的程度,只是富察皇后终于又有了皇子,褚绣春也替她松了一口气。
到了九月二十四日这一天,弘历的情绪很是轻松,明天便是他的生日,今儿先提前预热一下,弘历对此也颇有一番说法:“按理明儿才是正日子,那一天才是最为高兴的,只是到了明日,正是chao头,虽然情绪最在热烈的高峰,然而过了这一日,难免要有所冷却,便又觉得即使是欢喜,也不是那样尽兴,总有些惘然的清愁在那里,一想到隔日人散尽了,残筵狼藉,灯花也零落了,便有些寂寥了,总觉得还不如前一日好,是那种渐渐的升温,氛围与平素不同,但后面又留有期待。”
当时褚绣春便笑了:“你便是总有这许多的想法,不过若是细想一想,倒着实是有这样的味道,我虽然不记得生日,不过姐姐给我拟了一个,就和她曾经的一个弟弟同一天生,每年那一天,便给我做生日,我也是前一天感觉更有趣一些。”
弘历忙问道:“二姐是怎样安排生日的?”
褚绣春笑道:“倒也没什么,只是赠了两色针线的鞋脚,再煮一碗鱼面罢了。”
弘历连连点头:“二姐的鱼面的是一绝,滋味相当美,生日的晚间,在灯下吃鱼面,也是十分美满的了。”
颜二姐的馆子能在这讲究饮食的京城立足,不是没有原因的,北京餐馆林立,竞争十分激烈,食风又融合了各家风格,花样繁多,若没有一点出众特别的技艺,真的难以给人记住。
颜二姐顶拿手的便是鱼面,将鱼rou剁烂成糜,与面粉和盐一起揉了,然后擀成薄皮,又卷成一个卷筒,放进大蒸锅里,猛火蒸两刻钟,晾凉后横切成一片一片的薄饼,再放在大太阳下晒到干透,要用的时候拿过来下进汤锅里煮开,那薄薄的面饼便散了开来,成为一碗汤面,不是那种银丝细面,而是柱状面,粗粗的,浸饱了汤汁,别有一番风味,虽然是江南的面食,这方滚滚的面条却颇有北方的豪气,豪情之中还有一种憨憨的可爱,倒是很适合京中的食客。
二姐鱼面如今在京城独树一帜,也是因为她掐的点很是巧妙,北京的饮食确实风格众多,不过却多是北方的流派,比如北方汉族,满蒙回族,确实是醇厚实在,江南讲究的则是一个Jing巧,虽然颜二姐原本是社会下层的渔妇,却也颇有巧思的,将那剔净了鱼rou的鱼骨都收藏起来,每天早上便拿来熬煮汤底,煮了浓浓的鱼骨猪骨浓汤,然后下面,那面因为是加了许多鱼rou的,不但劲道,而且极其鲜美,偏偏又尝不出鱼腥味,因此卖得极好。
二姐又擅长腌酸菜,与北方的酸白菜不同,二姐的腌菜乃是用青菜,挑选那些大棵饱满的青菜,先把青菜棵晒到萎蔫,然后放在坛子里,加盐水腌制,最快十几天就可以吃了。
弘历也尝过二姐的酸菜,与酸白菜比起来,这种酸青菜味道更为浓郁,颜色也更深,是那种浓重的老黄绿色,在色香的对比上,北方的酸菜竟然显得清新淡雅了,用这种酸菜来煮鱼rou,汤水表面漂着的油星都仿佛染了鹅黄色,好像瓦罐老鸡汤一般,看着特别香醇,单是这个卖相就很好,再一尝味道,也很是不错,用这样酸菜加一点rou,一颗卤蛋,煮出来就是一碗很好的鱼面。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