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有时候回想自己的人生,觉得其间最大的转折点,不在跟韩乐施在一起的时候,而是在母亲和弟弟被绑架那一年。
他每每想起这件事,记忆总是很模糊,像是被浓雾笼罩,怎么都剥不开。在这雾中,他只能听到爷爷和父亲的争吵,然后是电话刺耳的铃声响起,整个家都杂乱起来,以前陪着他一起玩儿的那些穿着军装的哥哥,此刻都变得冰冷坚毅,没人理他,他听到最多的话是保姆那柔柔的腔调,她说:大少爷,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你要懂事……
大少爷,会好的,不用担心,您只要懂事点就好了……
大少爷,没关系的,等您长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他看不清保姆的脸,她也在这浓雾中,只有一双手拉着他的胳膊,重复着,安慰着,要求着他。保姆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沈希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被按在椅子上,爷爷在他身后说:你要坚强,沈希,以后你是沈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弟弟受了很大的刺激,我要暂时把他带走,你留在你父亲身边,懂事点,好吗?
不要跟你弟弟争执,沈希,你知道他当年……体谅体谅我们,懂点事,好吗?
雾变薄了,沈希心中升起逆反来,想要挣脱这些手。可他被牢牢按着,直到雾全部消散,他觉得这双手压的他浑身都疼痛起来,爷爷和父亲出现在他眼前,他们看他的眼神不再柔软,带着命令,父亲握住他的手,握的很紧,紧到他觉得自己的骨头要断了,爷爷说:“我们家只有你了,你知道小泽是不可能的……和李筝韵结婚,乖乖听话,你都这么大了,要懂事……这都是为了沈家,为了我们沈家……”
这些手一齐发力,令他挣脱不得。他痛,痛的不行了。这些人又被浓雾埋没,他在这雾中看到韩乐施的背影,韩乐施没有回头,沈希急促地呼吸着,紧紧盯着他,他听到韩乐施压抑而痛苦地问:“沈希,你爱我吗?”
爱,当然爱。可他失声了一般,说不出口。那些话,那些人,那几双手将他固定在那里,他想大喊,他痛的眼里要流出泪来,可他一张嘴,听到自己说:“对不起,乐施。”
他再也没了回旋的余地,他觉得自己被捏碎了,皮肤寸寸渗出血来。为什么?他想问为什么?没人会给他答案。可他现在站在病房前,只觉得Jing神像一根紧绷的弦,他需要问,问他的爷爷,他的父亲。
沈毅闻沉声说:“沈希,别胡闹。”
他是在胡闹吗?
也许是吧,沈家的长子被寄予全部的希望,必须优秀,必须懂事,必须服从命令。他那些完全不被允许的行为,那些心思,换到沈泽身上,就毫无阻碍地实现了,包括他想爱的人,最终也被沈泽得到。他做了这么多,这么多……现在爷爷告诉他,别胡闹了。
沈希转身,向外跑去。那些手一直拉扯着他,把他的皮肤拉扯出了血,陷入他rou里,让他挣脱不得。沈希听到有个女声在叫着自己,她带着哭腔,说:“沈希……沈希……求求你……”
他知道这个女人是无辜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法怪罪她。他也知道她喜欢自己,可他只觉得难过,他们都是陷入泥潭里的人,谁都得不到想要的。沈希不知道自己要奔向哪里,他只想摆脱这一切,他想好好呼吸一下,他在水里溺了太久了,快死了。
沈希跑了,李筝韵追了出去。沈毅闻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冷地说:“找人看着他,别让他出事。”
沈希的父亲应了一声,带着剩下的那个女人,也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韩乐施低着头握着沈泽的手,他不知道沈毅闻有没有发现他和沈希的那些过往,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沈毅闻站起身来,对韩乐施说:“照顾好他,其他的你不用管。”
其他的指的是什么,韩乐施心里隐隐有预感。他点了点头,最终还是低声说:“谢谢您。”
沈毅闻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停留,他出去了。韩乐施握着沈泽的手,一时有点无言。
“又傻又固执……”韩乐施本来有些冷硬的表情带了点笑意,使他英俊的面容冰融雪化,生动而柔软。他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很有些无奈,像是拿他没有办法。
沈泽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只是睫毛动了动,却最终没有醒来。他的伤势看起来不轻,额角和脸颊也有破损的地方,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美丽,反而为他增添了一点脆弱的味道,惹人怜爱。他虽然年少,却好像从没有过少年人该有的青春活力,从见第一面起,沈泽就是Yin郁的,甚至是狠辣的,韩乐施很想挥散他眼中的Yin云,软化他的警惕和狠戾,让他与校园里的每一个人一样,迎着阳光露出笑脸。
那样的他必然是整个世界的焦点。
他的手被暖热了,韩乐施摸了摸他的胳膊,还是很凉。他索性与他一起躺在床上,从背后抱住他。特护病房的床比一般的要大,他们两个男人躺着也不算很挤。韩乐施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慢慢将他冰凉的身体暖热。沈泽的表情平稳下来,之前不安的神色也被抚平了。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