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衍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条幽雅宁静的小径,两边是修剪得宜的繁枝。大约是清晨吧,露水还挂在叶片上,沾了手却不觉得shi。
他转过雕镂Jing美的连廊,沿着花影摇移的石板路走,越走越是僻静。这是宫廷的式样,却不是他熟悉的梁国皇宫。
树荫尽头,天光乍泄,宫苑的侧门后面豁然开朗,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开阔院子,院子的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门。
风衍瞳孔紧缩,看见门外的地上有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赤裸,目光空洞,遍布伤痕的手臂抱着膝盖,坐在门后的Yin影里。他不是不想到屋子里去,他的脖子上套着一个沉重的铁项圈,一根极短的链子把他绑在门环上,使他只能偏着头,坐在门口的地上。
是钟砚之。
风衍感觉一股冰冷的火焰在胸中燃烧,他想往前走一步,却发现自己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怎么也走不出园林中摇曳的树影。
“你到这来做什么,快回去。”那个裸身坐在门口的钟砚之淡淡地开口,“快去,到我那里去。”
风衍眼前忽明忽暗,痛得浑身发抖,他恍惚间觉得血脉中真气游走,可是却抓不住那一缕神智。
“呜……”尖锐的疼痛逼出他的闷哼,好像有熟悉的声音温和地唤着他,水一样柔顺的真气流过疼痛的经脉,拖着他又一次陷入深深的沉眠。
钟砚之抽回沾了血的剑,握着剑柄反手一击,看也不看晕倒在地的男人,平静地问,“怎么样?”
一个黑衣短打的下属简短地回道,“主事的招认,月初有个伤者凭蛊帮信物取了伤药和一份假的过所,是出城用的。”
“出城?”钟砚之皱皱眉。风衍在京郊县城外击退许梦山,他已经在梁京之外,何必多此一举,进来又想办法出去?
退一步讲,即使是进梁京,用进京的文书出城便是了,何必再找蛊帮的暗哨换取新的假身份?
“那人是独身一人吗?”钟砚之的手指拂过剑柄,暗自运功平息内力消耗带来的无力感,“有何特征?”
“是。那人是个瞎子。”
京城自易主之后巡查严格了许多,巡视的禁军转过街角,白襄才表情不善地朝许梦山瞪了一眼,“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拿着文书滚,回你老家当你的蛊帮少主去。”许梦山摸索着把银针一枚一枚涂上药水,收起来,没戴面具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别在这碍事。”
“你一个瞎子,伤还没好,留在这地方能做什么?”白襄瞪着一双碧绿的眸子,把手里的过所文书往桌子上一摔,摇摇晃晃地走到漆黑的桌前,一把抓住许梦山的肩膀,“我自己有文书,不用这玩意儿。你还是老老实实——”
他话音一滞,一根银针已经抵在颈间,涂了药水的表面漆黑无光。
“小孩子就要乖乖听话,师父和你一起进的城,你要是拿着原来那份过所,不是等着出城的时候被拦了下狱么。”许梦山双目无光,眉眼却讥诮,语气像极了从前教白襄功夫的时候,哄孩子似的说道,“陈帝刚刚登基,没空把手伸到西南去灭你的蛊帮。赶紧回去关着那些个尸位素餐的长老去吧。你师父有正事。”
“师父看不见,还敢用这毒针,不怕把自己戳个窟窿?”白襄握着许梦山的手推开他,直直地盯着许梦山毫无焦距的眼睛,“正事?穆尚真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他都已经死了!死了!你以为你一个身手平平的蛊师能杀得了当今天子吗?”
许梦山面无表情地把毒针全部收好,离开桌子,往一片漆黑的屋子里走去。
“许梦山!”白襄怒意暴涨,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许梦山的手臂,低声咆哮,“你想干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白少主。”许梦山站在一片黑暗中,薄薄的嘴唇勾了起来,“我啊,受够了仰人鼻息的生活,村里那些蠢货杀死你就像杀掉一条狗。但是自从和大蛊师到了京城,公主和主公这里,我才觉得自由。”
“他们……他们只当你是一只咬人的虫,一个救命的药。”白襄讥讽道,“你疯了吗,为这点恩惠去送死!贵人们哪里有给过你什么自由。只有我这么傻,记着你的死活!”
“随你怎么想,白襄。你喜欢和师父胡闹,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吧。”许梦山的语气居然温和下来,甚至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公给我最后的命令是杀了陈松。你看,我从来也不是什么理智的人,我就是一个疯子啊。”
白襄粗鲁地把许梦山推到在床上,伤口裂开的地方溢出令人烦躁的血腥味。他低下头撕咬许梦山的嘴唇。
“那我呢?”白襄恶狠狠地撕开许梦山的前襟,手指微微发抖,“你让我去杀人,我跟个傻子似的去了,发现人早死了!你想把我关在西南那块偏僻的,你憎恨的土地上,然后扔下我去——”
他的话没能说完。碧绿的眸子慢慢黯淡下来,只有倔强的手指还抓着那块血迹斑斑的衣襟。
“是,所以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我憎恨那里,也憎恨你的蛊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