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山从剧痛中醒来,一动就是一身的汗。
他忍着喉中的干渴,摸索着抓到床头的面具,要往脸上戴的时候被摁住了手腕。
“放开。”他的声音嘶哑,眼皮都不抬就知道又是那孽徒作祟,“把安神香熄了,我不用这玩意儿。”
“师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别戴这劳什子了吧。”许梦山手里的面具被白襄夺过去,当啷一声扔在案上,接着他的手被年轻人温热的手掌包裹住,白襄短暂地试了试他的脉搏,轻佻地笑笑,“药起作用了,你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许梦山忍着痛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开始后悔自己教他医术的时候没有更严格一点,“配的什么狗屁伤药,拿笔来,我重新开一张方子。”
“师父。”白襄不笑了,伸手去掰许梦山的胳膊,可是这重伤的人却更加执拗地挡着自己的眼睛。
“别闹,你是不是蠢,不让我戴面具,用手挡着也不成?”许梦山恶声恶气,笨拙地撑着身体想转过去背对着白襄,却肩上一阵剧痛,忍不住蜷缩起来。
“师父,你把手拿开。”白襄似乎有一点慌,又不敢用力与许梦山推搡,只得小心地把手掌覆在他的胳膊上,“你……您的眼睛怎么了?”
许梦山沉默片刻,仍是闭着眼睛,“开方子吧。我蛊术不及风衍,合该有此一劫。眼睛我治不了,但是身上的伤总治得。”
他移开手臂,微微睁开双目,空洞地望着不辨昼夜的黑暗。
而此时的梁京,最后的争夺已经拉开了序幕。
京郊的康吕控制了于钧,裕县只作自保,并不支援梁京。南方的援军根本还没有到达,就已经被越过梁京南郊的陈军埋伏击退。
陈松兵临城下,黑压压的陈军做出了攻城的准备。
穆尚真立在城墙上,遥望这位夺取了他江山的陈氏子。他带领征西军打过很多仗,可这是最后一场。
朝中根基不稳,征西军损失十不存一,京郊守将被策反,京郊两县在康吕的运作下成了陈松后方最近的粮仓,如同一颗心脏,将大梁各地陷落城镇的军需、粮草泵至两军交战处。
然而就算梁京已成瓮中之鳖,穆尚真也没有考虑过不战而降或者迁都南下。
“穆尚真攻入京城前……曾经我以为的最好结局,莫过于城破之时在城墙上纵身一跃。”刘昭说,他下意识摸了摸没戴扳指的拇指,“如今却腆颜站在这儿,置身城外。”
“主子,陈军开始进攻朝晖门了。”风卓扶刘昭下马,从城外的黍丘眺望梁京,“这里日头大,不如您回去休息,容属下禀明战报。
刘昭穿戴齐整,素面的天青色披风下面露出枣色锦服,隐隐看得见暗金的绣纹。他摆摆手,坐下来,神色淡淡地望向昔日居住的梁京。
朝晖门是梁京东北方向的外门,是出入梁京往北方去的要道。比起西北方向的掖门要更加宽阔,守卫更加森严。
城墙上的弩机射过了一轮,可底下的陈军训练有素,每个云梯配备步卒、弓弩手和盾车。弩箭射过来就躲在盾车后头组装云梯,待飞啸的连弩击破梁人的弩手,便在箭雨的空档飞快地架上云梯往城上去。
这头打起来,城南的宣德门便紧紧关闭,洛向安窝在家里,朝张钰呲牙一笑,“玉郎,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啦,收了心和我一处吧。”
张钰倒是安心,坐在他后头看这人有条不紊地安排洛家的产业闭铺的闭铺,囤货的囤货,竹园里来来往往,四处都是低声交谈的分家心腹仆从,各自交代了自家主子的吩咐,又在这里领了家主的安排回去。
一直到掌灯时分,院子里才安静下来,洛向安不再见客,只听自家眼线每隔一两个时辰禀报一次。
这第一波攻城持续到夜幕四合,陈松鸣金收兵,整备休息,亲自写了劝降信,着人在城下大声宣读。
第二日,陈松加大了进攻的力度。派三支先锋小队加入攻城队伍,轮番借着云梯登上城墙。这三只小队俱是武艺高强的Jing锐,时不时有人蹿上城墙,与守城的梁兵厮杀在一处。
梁兵一旦受到牵制,底下攀登云梯的速度更快。弓弩被压制,城墙上立刻战作一团。陈人的先锋优先破坏弩机,宁可陷入梁人围攻,也要引燃炸药。下一个Jing锐小队立刻趁着爆炸引起的sao乱再攻上去。几轮下来,梁兵渐渐吃紧,勉强能靠铁水和弓箭把善于速攻的陈人控制在外门顶上,死死地守着朝晖门。
被火箭矢击中的陈兵哀嚎着滚下城墙,云梯上挂着的尸首很快被扔下去,新一轮的冲锋又悍不畏死地顶上去。
陈松越过硝烟和血雨,对上穆尚真居高临下的注视,神色不动,偏头对副将下令,“把攻城塔推出来,上撞车。”
轰!
撞车沉重的巨响令人悚然。闭门不出的人家忧心忡忡,妇孺皆惶惶哀泣。
刘昭依旧出来,在黍丘上观战。钟砚之要协理后方诸事,故而只有风卓一人陪同。
“”主子,回去吧。”风卓低声劝道,“这撞车一上,怕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