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都城,六皇子陈榆府上。
少年模样的皇子急得在屋里直转,焦灼地问身边的心腹,“钟先生还没到吗?”
“让六殿下久等,是砚之失礼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钟砚之从屏风后出来,对着大惊失色的陈榆恭敬地行礼,“殿下府上有陛下安插的眼线,为掩人耳目,砚之只得暗中潜入。惊扰了殿下,请殿下降罪。”
陈榆急急忙忙去扶他,压低声音道,“事急从权,何罪之有。钟先生,你可算来了!”他本来就在皇子中年纪最小,全靠着贵妃和陈松结盟这时候满脸焦急,解释道,“太子殿下说的事情我真的没参与啊,钟先生,你是知道我的,我哪有那种胆量哪!”
“殿下多虑了。公子知道殿下和贵妃心系大陈,不会在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扰乱军心。”钟砚之恭恭敬敬地起身,递上陈松的密信,“我们公子的意思是,陛下年事已高,久居病榻,需要辅助也是情理之中。”
陈榆硬着头皮接过信看了,神色变幻,犹豫道,“钟先生,之前母妃托人给你介绍那位小姐……这事儿我不知道啊,母妃也是想着钟先生一个人不容易,须得有个人在家里照应着……”
“此时不必再提。”钟砚之又一拜,“钟某谢过娘娘美意。只是现在,我也不是一个人了。”
陈榆晃了晃神儿,苦笑一下,“这样啊,那我会转告母妃。”他回身从桌上拿起一叠书信,“这是近日来一些折子的抄录,还请钟先生过目。”
“钟某不敢,还是带回去由太子批阅吧。”钟砚之收了东西,微微笑道,“殿下费心了。之前太子曾跟殿下您提及了朝中几位肱股之臣,相比亦可辅佐陛下。还望殿下与娘娘照顾好陛下,才是我大陈之福。”
“是,是。”陈榆眼巴巴看着钟砚之轻盈地飞身离去,才捏着钟砚之给的信物坐下来,唤人进来。
隔日,陈帝寝宫中传出口谕,陛下病重疲惫,无法接见群臣,着贵妃和六皇子侍疾。朝中大小事宜,由首辅联合三位老臣共同商议。
陈军军中,陈松看过钟砚之的信,离了主帐,往刘昭处去。
前些天战事吃紧,好在梁人援军未至,几番僵持之后陈军终于攻下了康城,就地休整。眼看离梁京越来越近,陈松知道后面的抵抗恐怕越发强横。
刘昭下午洗了头,这时候还带着点shi气,用过晚饭就懒在床上,也不管长发熏chao了床铺。
“还没睡?”陈松在刘昭身边坐下,摸了摸他半干的长发,“不困?”
“困。”刘昭打了个呵欠,也不动弹,慢吞吞地抬了抬眼皮,“这几天心里一直紧绷着,一放松下来骨头都酸了。康城这一仗,着实令人心焦。”
陈松脱了外衫,在刘昭身边躺下,“我以为阿昭忙碌惯了,想不到也和我一样懒。”
“嗯。”刘昭未置可否,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以前忙归忙,锦衣玉食的,还没有谁你让我奔波的。”
“你之前不是一直睡不好?”陈松拢了拢刘昭的长发,免得自己压着它们扯痛了他,“我有时候感觉你到凌晨还在做梦,翻来覆去不得安稳。”
刘昭缓缓坐起来,把长发撩到脑后,收敛了笑意,“是,我睡不好。”他跨坐在陈松身上,认真地看垂下头看他,“皇兄在位的时候,征西军打西夷,颇为惨烈。本王……我不让北境守备军来抵抗穆尚真,也是存了不想打仗的心,想着守好梁陈边境,别再死人了。谁知道……你看我一路跟着你过来,脚底下踩的都是大梁军士的白骨。”
陈松无从开解,只是抬起手,扳着刘昭的下巴,使他幽深的瞳孔对着自己,“殿下,你这是你决定不了的事。”
“我明白。”刘昭目光流转,身体暧昧地贴着陈松的腿根,“他们曾经为我刘氏抛头颅,洒热血,如今我却要跟着你的军队一起踏过他们……踏在我发誓效忠的土地上。我不是什么仁善之人,手上也不干净,可是战事毕竟是不同的。”
“阿昭,我并不曾放任他们杀戮,而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阻止不了所有的事情。”陈松觉得苦涩,但是刘昭的表情其实并不悲伤,甚至平静得近乎冷漠。
“阿昭。”陈松看见刘昭主动解开他们二人的衣衫,狭长的凤目弧度柔和,“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这些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藏在心里。”
“你这一场仗打得非常辛苦。”刘昭的手指放在陈松的小腹上,那里一道较深的伤口尚未痊愈,新换过药的包扎绕到他的背后。刘昭绕过伤口,低头亲了亲陈松的胸口,“你已经深入大梁腹地,如若此战落败,只怕不易脱身。”
“我会胜。”陈松觉得小腹酥酥麻麻,刘昭的指尖在皮肤上留下细小的火苗,烫得人绮念丛生,“你不要想着我会退缩,已经到了这里,我必然要直取梁京,穆尚真主力已破,孤立无援。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你离开我回去陈国的时候,我就知道。”刘昭低着头,柔亮的发丝从肩膀滑落下来,又被他自己揽在一侧,“你不是我的,你只属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