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把谌璧也喝愣了。没有想到褚玉会如此大胆地驳她。
她做姑娘的时候,是家里的大小姐,兄弟姐妹没有敢冒犯她的。进文工团后,一家老小指着她过日子,就是父母惹了她不高兴也得赔礼道歉。她漂亮,个儿也高,动起手来一般女人不是她的对手,丈夫捧着她,儿子又让她身价水涨船高,就这么做了几十年的刁蛮公主,哪儿遇见过真跟她横的,一时竟有些怵。
“你说什么呢?”谌璧又一指。
褚玉断喝道:“别拿手指我——!”
谌璧手指一抖,依然勇敢地指住褚玉:“你没有爹妈吗?你说话什么态度?”
人总是有很多在意的东西的。在意面子,在意财富,在意地位,在亲眷友人,在意的东西越多,越束手束脚,只要拿捏到在意之处,就很容易对付。
褚玉从前在码头街面打架。他瘦又矮,按理说不足为惧,但没人吃饱了撑着主动来招惹他。人都说他这两只眼睛,是孤狼野狗的眼睛,一看就知道这人不怕事,横竖就是光溜溜一条命,不亏,于是也不怕死。
“你说对了,我就是没爹没妈,这话可吓唬不了我,”褚玉出乎意料的平静,按住宋晋琛的肩膀,“我也就和他有点关系,”他收敛温和,露出正色,“别把我逼急了。”
宋晋琛抬起头,定定望住他。
本未把这小赤佬放在眼里,以为他不过是仗着儿子一时宠爱,仗着蠢嚣张。谌璧知道她们母子感情并不算好,但知子莫若母,儿子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转化成母亲心中恐怖的直觉。
谌璧气不过,狠狠搡了丈夫一把,指桑骂槐:“你就看着人家欺负我,你们父子俩,一样的没良心!”说完,便开始哽咽,“还派人监视我,让我回去,不想见我,我大老远过来,还来错了吗?”
“怎么还哭上了,你说你——”宋父一听着妻子的啜泣,很是心疼,忙拉儿子打圆场,“晋琛,你你,你也说句话呀,你妈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时都聚焦到宋晋琛身上,但除了疲倦,他脸上再没有多的表情:“我安排了人,明早送你们回。无论我落到什么境地,都会保障你们现在的生活,也麻烦你们,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他太了解他的父母了。
谌璧听了这话,果然暴怒,流着泪冲过来,被褚玉挡在两步外。
“宋晋琛,你说的什么话?你要跟我断绝关系,我是你妈,我生了你啊,我不希望你好吗?我大老远过来干什么,我过来不就是为了带你回去,在家里好好养伤,你现在这个样子,在这儿谁会真的关心你?”
她不明白,她明明是为了他好,希望他走正道,怎么会闹到这一步。想着,便伸手推搡褚玉,想辩个明白。
“够了,你不要碰他,”褚玉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撒开,“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
“从住院到现在这半个月,是我一直在这儿照顾他。这半个月,你们打过几次电话问候过?你知道他手上有几块疤吗?你知道他现在恢复到什么程度了吗?”
“不知道是吗?”谌璧脸一黑,张嘴又被褚玉抢白,“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盼着他好,包括你们。他也不需要你们的照顾,因为他有我。”
谌璧紧紧抿住嘴,一声不吭。宋父大概看不下去了,也可能是脸上挂不住,过来揽着妻子退了退,低声说:“你消消气,咱们在这儿也是添乱,咱们就先回去吧......”
但谌璧只是黑着脸,并不回答。宋父把她带出病房,又折回来,对宋晋琛说:“儿子,你知道的……你妈就那个脾气,她不是有意的,别跟她计较……”见儿子并不理会,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说:“那,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又立了十来秒,上前按了按褚玉的肩,表情很惭愧,也说不出什么,
褚玉送他到了门口。
病房终于安静了下来。
关上门那一刻,宋晋琛似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静止着,却让人觉得,好像一座巍巍茵茵的山,内陷式的坍塌下去。褚玉默默地靠近了,跪坐到地毯上,如一匹温顺的小马,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膝盖上。
宋晋琛收拢手掌,俯下身,听见褚玉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感觉到褚玉的一只手正抚摸着自己的脸,他摇摇头,说:“没什么好道歉,你没做错什么。”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让你受委屈了。”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褚玉枕着一只胳膊,手指从男人的下颌绕到颧骨,“你的帐,另算,小爷我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是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宋晋琛抬起双手,摸索清楚他的方位,慢慢拉进怀里抱住。
“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男人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笑了一声,佯装正经道:“你怎么那么厉害?我送你去念法律吧,以后你帮我打官司好了。”
“想的美,”褚玉一抬肩膀,“给你当佣人还给你当律师,你给我开工资了吗?”
“什么佣人?”宋晋琛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