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湫终于知道为什么队伍里有些人总爱往随军向导那里跑了。
精神图景是相当敏感脆弱的地方,随军向导进行的精神疏导虽然不会像刚才她和沈藜做的那样深入,但终归不会难受,更何况哨兵在精神过载的时候极为痛苦,在那时候的疏导对他们来说和久旱逢甘霖没什么两样。
浴室门被敲响,陈湫打开门,家用机器人端着一碗醒酒汤站在门外,沈藜刚才让煮的,现在喝刚刚好。
陈湫一怔,随即接过碗放在床头,想了想,还是扭头回到浴室,用喷头将瘫软在浴室的人冲干净,然后扶出来放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这会儿沈藜已经回过神了,但身上力气还没恢复,四肢像是在热水里泡久了似的泛着酸软。
“谢谢,”沈藜说,“我没想到会出现结合热。”
陈湫挑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陈复和你的契合度不够?”
沈藜点点头。
“之前他和你……结为伴侣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的契合度很高呢,这么罕见的宝贝他怎么可能放过。”陈湫嗤了一声,“真是想不到。”
沈藜没说话,避开了她的目光。
要是放在之前,陈湫已经冷笑开了,但此刻也许是床头那碗醒酒汤太暖人,也许是沈藜的样子太脆弱,总之陈湫连说话的语气都比之前柔和了许多:“有人建议我,将你送到向导学校去。”
沈藜明显脑子还没转过来,茫然地看了陈湫一眼。
陈湫隔空指了指他,说:“你,丧偶,被标记过。”
沈藜反应过来了,他神情黯了黯,张嘴想说他不想去,不论是为了什么,他都想留下来。
陈湫见他半天没有反应,有点儿不耐烦,心道怎么跟个哑巴似的?每次说话都像挤牙膏一样,挤一下出一点,有的时候还压根挤不出来。
“说话,”她皱着眉,“每次都得我逼着你才肯开口吗?”
沈藜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湫要是想让自己去,大可以直接送他进学院,根本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虽然现在大家都说向导、哨兵和普通人种人人平等,但绝大部分人心知肚明,这种平等的言论在一些特殊群体中就是个笑话。
方才陈湫说出那样的话,明显是有她自己的考虑。
他稍稍安下心,仔细看看陈湫的神色,试探道:“我可以不去吗?”
说完他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湫,果然看见她神色微微一松,他心里顿时轻松了几分。
前些日子陈湫刚回来的时候,沈藜觉得她完全变了个人,强势而凶狠,还总有些奇怪而可怕的点子用在自己身上,从前那个漂亮优雅的姑娘简直如同幻影一般。
那种陌生感让他恐惧而羞耻,像是被一个陌生人侮辱一样,直到现在他才终于从陈湫的神情中,找回了些许从前相处出的熟悉感来,有种终于撸对了猫毛的松快感。
如沈藜所想,陈湫确实没必要征求他的意见,此时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她早已在心里安排好了沈藜日后的生活,沈藜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可当她听见他主动说想留下时,陈湫还是有些奇异的高兴。
不过她还是冷着脸道:“你可要想好了,老老实实地去向导学校,你至少可以安安稳稳地活完后半辈子,但要是留在这里,我不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
沈藜身体一僵,会做什么?那些羞耻的、湿淋淋的记忆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差点克制不住地问出声,难道还有比之前那些更糟糕的吗?
但目光一落到陈湫似笑非笑的脸上他就明白了,绝对有。
可这又算什么呢?他神思飘了一瞬,他想,比起曾经他对陈湫造成的伤害,陈湫如今对他做的实在不值一提。她羞辱自己,用各种手段让自己痛苦、难堪,但却从未对自己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每次到最后,他都是舒服的。
即便自己伤她那么重,她还是温柔的。
沈藜还记得三年前陈湫深夜给他打来的通讯,那时未经世事的少女约莫是哭了许久停下来,又或者是还在哭着,他只记得自己听见她嘶哑着嗓音,问:“为什么要和我父亲……?”
甚至连问题都没法说全。
他有时都会唾弃自己的懦弱,他不想去回忆那时的情景,更不敢想当时陈湫究竟有多难过。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那天晚上之前,陈湫还在亲密地和他同进同出,还在热火朝天地为他准备毕业礼物。
曾经的回忆悉数涌现,在短短一瞬间他似乎想了很多,但回过神来脑子里又是空荡荡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抽回了自己的灵魂,他说:“我想留下来。”
——他不想离开,就算他不知道陈湫会用什么手段来折辱他,他也不想离开。
陈湫心头一跳,她诧异地看了青年一眼:“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这一次沈藜坚定了许多,不过下一秒他又犹豫地挤出一句话,“但你能不能……不标记我。”
刚才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