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嘎然而止,帐内静得可怕。
席中众将也愣住了,他们都是军人,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对杀人是司空见惯,但也和苟忆天一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骄纵但胆小,一副书生相的元帅会冷不防下杀手,当着他们那么多人的面,说杀就杀,在守卫森严的军营中把他们的主将给一剑砍了。
反应过来后,他们纷纷拔出剑来,但是还没等他们冲上前,顾晴身边那几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侍卫手中剑也已出鞘,簇拥着顾晴,把他护在当中。
顾晴伸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微笑着环视着准备扑上来的众将士:“哪位将军愿意舍弃九族身家性命,和苟忆天一起叛国叛君的,请尽管上来替他报仇。”
他就那样坐着,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反而还悠然自得的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看着席下剑拔弩张的众人,唇边笑容越发扩大。
如果说苟忆天的死让他手下这些将士热血瞬间点燃,冲动到极至准备把顾晴碎尸万段替他报仇,顾晴一句话如同一大盆冰水当头浇下,把他们的怒火瞬间浇灭,还浇得遍体生寒。叛国叛君的罪名一旦扣下来,就真的要诛九族了。
“兄弟们不要听他胡说,杀了他替将军报仇,再杀光他带来的人,还有谁知道他是我们杀的!”
一个看上去像是苟忆天心腹的人大喊,挺剑就冲上来,其他人被他一煽动,顿时又开始蠢动了。
不用顾晴开口,小九剑一抖,飞身上前,动作依旧快得令人难以想象,那个叫嚣着要杀顾晴的心腹很快也成了一具尸体。
“还有谁要替苟忆天报仇吗?”
顾晴悠然喝一口茶,看着再次被震慑住的众人,他很清楚,这些人不是被小九的身手震慑,而是被自己的话震慑。他站了起来,无视那些用剑指着他的人,闲庭信步般慢慢走到那个同样死不瞑目的将士身边,弯下腰来把他的眼睛合上,一声叹息。
“谁告诉你杀了我就没人知道我是在秦州营出的事呢?我像是这么蠢的人吗?你很有义气,但用错了地方。苟忆天拒绝洛城和登云求援时,你如果死谏劝他出兵,你就是大基的英雄,值得万民敬仰;苟忆天抗旨不遵,对我无礼时,你如果以死相劝,你在我顾晴心中也是个英雄,我必为你立庙祭祀。可惜你没有。苟忆天拥兵自重,置我大基百姓不顾,是为叛国;视圣旨于无物,是为叛君,这样不忠不义的人死了,你却跳出来为他报仇,唉,你倒是尽了你那点狭隘的忠义了,但你的家人呢,他们跟你一样落得个千古骂名,值得吗?食君之?,忠君之事,你的忠,你的义,就只对苟忆天吗?”
这番话,他当然不是说给死人听的,没看旁边那些人手开始发抖,剑开始拿不稳了吗?
咣当咣当,那些不久前还恨不得杀顾晴而后快的将士手中剑纷纷落地,跪伏在地,身如抖糠。
目的已经达到,顾晴也就见好就收了。
“各位将军请起,本元帅相信各位是忠于万岁,忠于我大基百姓的,只是抵不过主将一意横行,不听劝阻罢了。京中有传言苟忆天心怀不轨,和南隅暗中有来往,所以才在洛城和登云求援时按兵不发,本帅出征前皇上令本帅好生查探此事,苟忆天如果奉旨出兵,那流言自然不攻而破,但他如果抗旨不遵,那就就地诛杀。本帅杀他也是遵从皇命罢了。”
顾晴睁大眼睛说瞎话,反正谁有本事就马上飞去京城打探一下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呗。
本来顾晴可以让小九他们制住苟忆日来个挟将军以令众兵士的,但苟忆天未必会配合,在这军营中他是地头蛇,定有不少人忠于他,留着他反而会引得那些人费心来救,为免横生事端,干脆就砍了一了百了。他的部下想杀自己为他报仇也要惦量惦量值不值得为一个死人赔上九族性命。
众将士站起来,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何放何将军在吗?”
顾晴看着这些人,缓缓问道。
何放曾经是姚靖书手下的副将,为人忠直勇猛,是一员虎将,很得姚靖书器用,但是在姚靖书被收回兵权时分到了秦州营,这些是杜衡告诉顾晴的。
那几个将领再次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个人战战兢兢地站出来说:“何放将军在后勤营里负责喂养军马。”
苟忆天一向妒忌姚靖书,姚靖书重用的人到他手里就倒了大霉了,何放不会溜须拍马,所以职卫一降再降,最后去当孙大圣的同行了。
“你们先下去,把何况找来。谁敢把方才帐内之事传出去,与苟忆天同罪。”
顾晴声如寒霜,等那些将士走了出去,他腿一软就要摔倒,幸好小九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小九,我脚软,扶我到那边坐下。”顾晴也不逞强,靠在小九身上让他把自己扶到远离尸体的一角坐下。
“要不要找军医来看一下?”小九眼中露出关切的神情,难得多话了一次。
“没事,只是......还不习惯杀人罢了。”
明明脚都吓得快软了,还要若无其事地对着众人谈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