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顾采真送到了她住的小院子的门口,花正骁一路上微微提起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他既担心走到半道,她那反复无常的伤势再次发作;又担心如果她发作了,在迷魂掌和巫毒的影响下,她再做出点什么不合适的举动来,自己到时要怎么制住她而又不让她受伤,还有,若是等她醒来又忘了一切,自己又该怎么办……
花正骁一贯心思少,他家世好出身好,天赋卓越,自己立身也正,拜的师傅又是季芹藻这样端直温和君子如玉的人,也算是顺风顺水长到这么大,平日里除了跟着季芹藻研习道法,精进修为,基本上不会花精力去琢磨别的事情,然而和顾采真走着的这短短一段路上,却想得他脑筋都要打结了。
天光正好,少年少女就这样各安其份地一前一后走在自牧峰的小路上。少年的想法很多,却又不好和身后隔着半米距离的少女说一句。他沉默地用红蛟龙筋绕住自己和对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走完了这段不算长的路。
只是,若是此时有人正好经过,就会瞧见,走在小径上的少年眉眼俊秀英气,一身飒爽红衣,手腕绕着红绳,红绳中央还打着结,另一端则绕在他身后正不远不近地跟着的那名长相明艳的少女手腕上,若非后者没有穿红色的衣裙,这怎么看……都像是谁家的少年郎来接亲了。
也许是因为心烦,花正骁的手腕总会无意识地晃一下,再晃一下,作为被“牵”着手的一方,顾采真自然发现了这点。
前世相处了那么多年,她很了解花正骁的一些小动作,知道他此刻是有点心烦意乱。她越发感到疑惑,当初自己重生回来,在那破庙中失去意识时,到底做了什么……准确点说,是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好像很不能接受和消化。
两人心思各异却又步调一致,走到小院门前才各自回过神来。
然后,花正骁就发现,自己白担心了……
虽然顾采真没再发作,确实是好事,可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可是”点什么,但就是感觉到了……微妙的不快。
就好像在年末考校之前,为了更好地应对考试,他一边神经紧张地做足准备一边忍不住地忐忑,结果临了却被告知,今年的大考取消了。
也不对,这个比喻不准确……花正骁的剑眉拧了起来,越想越有点莫名生气。
其实按照他一贯的性子,顾采真既然又陷入了幻觉,就代表情况有点复杂和严重,那他根本就不会听她的话,他们此时本该已经回了晚来秋,而且师傅也对她检查过一番了。可……天晓得,为什么她说不想去和不用去,他就默许了。
想到两人从那树下草坪离开时的对话,少年的脸差点又烧起来。
她做过的事情自己却不记得了,还想从他这里问出个所以然——就算她的伤势才是罪魁祸首,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那么丢脸……啊,不是……是她那么不要脸的事情说出来啊!
而且,她不也不肯提,她在幻象中看到了什么与他相关的景象。
凭什么他就要告诉她呢?
真是不公平。
花正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又开始往上窜的愤愤之情。
他想着,自己方才定然是被顾采真不肯说实话的态度气昏了头了,因为不想跟她再理论点有的没的,也就没再说话,从而也就……默认送她回来了。
对,就是这样。
哼。
师傅这几日总不忘叮嘱他,顾采真是师妹,是姑娘家,又有伤在身,他要多关切多容让,少生些无妄之气——可是,他俩到底谁气谁啊?!
偏偏她是个女孩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抱也抱不得……等等,他就是方才一时情急,想抱她直接去晚来秋让师傅好生诊察,可没别的意思。花正骁在心底自我强调了一番,转而看着安静停步在院门口外,还是跟他隔着半米距离的少女。
呵,这会儿她倒是挺听话的。
花正骁心气不顺,只觉得顾采真此时的一脸平淡,简直就是对他的挑衅。敢情这一路上,就他一个人又是担心又是纠结的!
以前他总认为,这普天之下的女孩儿都差不多,她们美丑与否,好坏与否,都与他无关。反正他不会去招惹她们。
可现在,他忽然发现,这世上的女子其实分成了两类,一类是其他姑娘家,一类是顾采真。前者还和以前一样与他无关,后者实在是让他怎么看……都不顺眼,还没法忽略。
这个时辰的日头已经完全烈起来了,她是不是傻,都到院子门口了还和他隔着半米远。她脸色那么白,气色也不好,之前发作的时候就算坐着都身子打晃,这会儿就这样站在大太阳底下,是想要被活活晒晕吗?
花正骁瞪了她一眼,站在院门的廊檐下,没好气地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顾采真回了个“哦”字,才迈了一步,就被嫌弃她慢的少年一扯手腕。她下意识想施力定住身形,却又忽然心思一动,卸了力道带着一脸措手不及的表情,任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