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一言不发的伺候着封澜回府,他沉默的像是一棵树,直到被封澜扯住衣襟,才说:“世子,一切都如您所愿,不是么?”
确实如此,所以封澜松开手,帮他捋平了衣褶,只在转过身前说:“我疼。”
声音很轻很低,不留心听的话,根本就听不到。
方初走了几步又停住,头也不回的站在满院子的细密春雨中回答:“你自找的。”
一只茶杯擦着他耳际飞出去,封澜动了怒,更显得色若春花,不是杏花或者桃花,而是枝头上一簇簇的白润梨花,看着高高在上,其实一摇树干,就能纷飞到泥里。
封澜扔了茶杯犹不解气,半个时辰之后,将方初赶到了别处去干杂活,至于什么时候再召回来,没有明说。
当天夜里,封昶信守承诺,派人送了筐新茶给封澜,一张盖有印鉴的空白信笺就藏在底下,他想用什么理由,自己添上便是了。
随后,封澜却是莫名其妙的又发了脾气,他派人去乐坊叫了十几名歌女舞姬回来,摆上酒在府里寻欢作乐。
裕王厌恶这些靡靡之音,以往得知他这样没出息的时候,从不当场发作,而是先把人晾上十天半个月,再找个别的由头收拾他。他被收拾出了经验,很知道该怎么办。
堂屋里,姑娘们花团锦簇的或歌或舞,间或抬眼望那正坐上的帷幔一眼,也瞧不真切后面坐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她们只知道世子是雍州有名的美男子,弱冠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很有风采,平日难得一见。
方初在后院放杂书的屋里打量解衣的封澜:“真不带我去?”
“不带,你帮我盯着。”封澜拿起那件翠色的衫子抖开,低着头穿上时,雪白的耳垂微微一红,他天生长得白,穿这样大绿的颜色不仅不俗,反而更衬得肤色莹润,像是珍珠。
方初帮他系好腰间绸带,披上明黄披帛,又描眉画髻的梳了个跟外面的舞姬一般无二的盘发,等他再抬起头时,眼前镜中已然是个略显英气的秀美女子。
封澜把手指藏在袖子里,只露出圆润的指尖和嫣红的指腹,他端详了一阵,忽然说:“还差了点什么。”
舞姬歌女都重打扮,走起来各色环佩叮当作响,他浑身上下就一根簪子。
方初无言的打开面前的匣子,里头都是封澜母后的遗物,她死后,绝大多数东西都被焚了,只有一些小巧的首饰被藏了起来。
封澜拿起一副珍珠耳坠,轻轻摩挲几下,抬手便将坠子扎在了耳上。
圆润的血滴冒出来,要掉不掉的挂在耳珠上,方初替他害疼似的合了合眼,忽然附身啄去那点血迹,温热的唇尝到腥甜的血味,不由自主的就想要伸出舌尖裹住更多。
封澜望着镜中自己雪白侧脸上的血迹,反手拽住方初的手指往颊上摸,他不说话,就只是引导着对方一点点往下。
方初的指尖抚过他颈侧的美人筋,滑过平直瘦削的肩,又落进凹陷光洁的锁骨窝里,他能感觉到他微凉的皮肤越来越暖,但自己身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封澜是好的,这具身体的滋味也是他尝过的,可如今再想起那时的事来,他只觉得恍如隔世。心里的悸动当然有,但三九寒天里的火苗是什么都点不着的。
封澜不死心,仰起脸回过身来吻方初,他明白这样的撩拨毫无作用,就是觉得难得有个谁也不是谁的机会,不亲近一下就太吃亏了。
这一吻结束,他的鬓发乱了,堂屋里的歌女也将曲儿唱到了最后一叠。
封澜在袅袅的歌声里低声说:“我大概是投错了胎,说不定命里活该要做婊子。”
他嗓音本是清凌凌的,在说到末尾两个字时,偏偏要语速极快的滑过,莫名有点软糯莺语的味道。
方初兀自冷了他半天,见一点用处也没有,索性泄了气,自暴自弃的说:“你要是婊子,我就去替你赎身。”
方初见封澜不动,又转过身补了句“早去早回”——不能不转身,不转身的话他大概会忍不住去拽封澜的手臂,劝他苦海回身,跟自己一起趁着夜色远走高飞。
封澜从背后抱他一下,然后便毫无留恋的推门出去等在廊下,只等时机一到,就把自己当成歌姬舞女,跟她们一起出府。
雍州民风开放,勾栏里的歌舞昼夜不歇,但后半夜还在街上的,多半不是正行。封澜垂首混在莺莺燕燕里面,瞧着就像只低眉顺眼的小流莺。
方初办事情靠谱,早就给教坊里的老鸨使了钱,只说他是要被发卖的婢女,请她行行好将他带离了世子府就行。
老鸨说话算话,只在分别时打量着他绸缎似的头发,握着他的手苦劝。
“与其回到穷乡僻壤去嫁人,不如留在我这里穿金带银,吃香喝辣,日子过的比在世子府上伺候人的时候还要舒坦的多,瞧瞧这些姑娘们,哪个不是快活似神仙。”
封澜微微笑着不说话,只抬手指了指嗓子,他自出现在老鸨面前便没发过声,装哑巴也说的过去。
若是不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