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冬的初雪,是在腊月二十八来的,比起往年稍嫌晚了些。因着后日就是除夕,这一场雪倒是给新春的到来增了不少喜意,忙碌了半个多月终于闲下来的何光借着赏雪的由头将应素哄到了自己家中。
院静庭闲,落下的雪将失了叶的枯枝盖了一层白,满眼尽皆是纷飞的碎玉乱琼。何光挽着应素替他撑伞,胭脂色的伞面成了漫天鹅毛中唯一一抹艳色。应素轻推着何光的手臂将伞往他那边送了送,抬手为他拈去飘在发上的一片雪。那鹅毛大的雪片染了应素手指的温度,很快在他指尖化成了一滩晶莹。
何光牵过应素的手放在唇边呵了一口暖气又亲了亲他的指尖,应素的指尖颤了颤,却没有躲开。
两个人的步伐已经止住,胭脂红的伞面渐渐被落雪盖满,由殷红变作了莹白,他们就这般在铺天盖地的雪花里,借着一柄甚至无法将两人完全遮蔽的伞所营造的狭小空间下,静静看着彼此。
某种暖融甜腻的气氛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消失,直到能够分明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何光轻轻往前迈了一步,震落了伞面上一层落雪。
应素下意识闭了眼。
何光本是情不自禁,并未做他想,谁料应素闭了眼睛,眼睫轻颤如同雏鸟细弱的羽翼,若是不做点什么反倒不美。于是何光抵着应素的额头,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一柄伞遮盖出的狭小空间下,两个人的身影重叠成了一个。
疾风骤然呼啸而过,大片的飞雪被卷进了伞盖下,一丝沁凉顺着何光的领口钻进了衣裳内,他猛地醒悟过来,将应素搂得紧些撑着伞带他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这阵风来势甚至猛烈,何光险些让手中的伞飞了去,瞧着路途不甚遥远,他索性收了伞用衣袖护着应素的头带着他小跑过去。
进了屋将风雪尽数关在门外,何光急急地将应素身上的雪片为他掸去,又催他紧内室暖一暖。应素看着何光沾了雪的眼眉,抬手拂去他肩头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晶,顺着衣裳的纹路抚到了何光的胸膛,最终停在他左侧心口处。
何光虽然很是享受这般温存,可到底是念着应素的身子,进内室寻了衣裳给应素,自己也换了一身。何光往常因着要周转京城中各处生意,奔波时往往着深色衣衫,这次换了件月白的衣袍,倒叫应素眼前一新。
应素上前替何光整了整领口,修长的手指在衣上绣着的梅枝银纹上流连,最后停在何光嵌着白玉的腰带扣上磨蹭着。
“雪色今日是怎地了?”
何光握了应素双手,有些担忧地开口。进了屋后,他能感觉到应素不同寻常的状态,却莫名因由。应素并不说话,只是摇头,何光再三追问后应素终是闭了眼投进何光怀中,当何光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脊背后,他口中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何光似有所悟地轻抚着应素的背,顺着脊柱一节一节揉过,听到了怀中人撒娇般的轻哼。抱了许久,何光估计着差不多到了后厨开始备饭的时候,想要放开应素去吩咐下人做些准备。
谁知刚松了手,却看到应素留恋的目光,透着些委屈的意味。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何光复又将人抱在怀里,跌跌撞撞一块儿歪到了床榻上。何光把应素抱了个结实,一边在他背部摩挲一边开口。
“到底是怎么了,雪色?”
应素沉默着,埋头在何光的肩窝处,好半天才开口。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被蜜糖黏在了一起。
“我也不知,就是……想要靠你近些。”
其实应素并未同何光细说,两人自那一日离开温泉庄子后已经足有半个多月未曾见面,应素的事务一切如常,但何光却因为新春的临近而愈加繁忙起来。愈是接近年尾,愈是有更多外地的商客急着将手中的货物脱手返乡与亲人团聚。何光作为何家的嫡子为家中生意奔走可谓忙得脚不沾地,别说与应素见面,有时连睡觉都只能在自家商铺中对付一宿。
而应素心中想念的情绪,在这不长不短的半月中,如野草般疯长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乍一相见,他身子的每一处似乎都在争先恐后诉说着思念,渴求着与何光更加接近一些,而这种强烈得令他有些恐慌的情绪,在他与何光相拥时慢慢消弭。
应素贪恋何光的怀抱与触摸,这不像他,却偏偏是他内心难以启齿但又无比真实的渴望。
何光既没有再问,也没有再说,他只是把应素又往怀中搂了搂,在床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窗外北风的呼啸久久未歇,风声凄厉甚至有些可怖,但应素伏在何光怀中被人用体温暖着,几乎要陷入睡梦去。被何光无条件地纵容宠溺着,分别带来的空缺渐渐补足,应素的心暖胀得有些酸涩,他亲了亲何光的脸颊,有些赧然地小声道:“映之,好了。”
从善如流地松开应素,何光有些遗憾地望了望窗子,轻叹一声。
“本想着雪停后带你好生逛逛家中各处,现在看怕是不成了。我家当年建府时有幸请到了一位曾给亲王修缮过府邸的匠人,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