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呀呀的轮轴转动声里,一架马车平稳地朝京城之外驶去。
车内各处都是柔软的毛皮,架子上放着数个工艺Jing巧的暖炉,车外寒冬腊月的冷气未能袭击车内分毫。
何光看着身边有些昏昏然的应素,替他将盖着的毯子拉了拉,又塞给他一个银质的暖手炉,同时将手臂伸到应素背后替他揉了揉腰背。
“若还是难受,就再睡一阵子,离那处温泉庄子还颇有一段路程。”
应素只闭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何光凑近了些,把应素往自己身侧拢了拢,歉然道:“雪色,前夜是我的不好,没想到落在实处你对桃花瘴的药性如此敏感,往后再不用了。”
应素靠在何光身上,悄悄红了脸颊,但还是牵过何光的手一同捂在暖炉上,低声道:“无事。”
听他吐字含混,又是睡意朦胧的模样,何光叹了一口气将人揽在怀中好让他靠得舒适些,并在他腰际肩颈处不断按摩,帮应素缓解身上的不适。
听着应素清浅的呼吸声,何光心底一派安宁,车轮的滚动声仿佛已经远去另一个空间,在这小小的一方车室之内,只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愈发鲜明起来。
何光忽然觉得,这车马就一直如此行驶下去,倒也不错。
应素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他身处的这个空间中不寻常的热度,即使在屋内燃满了炭火也难以造就这样的暖意。嗅出些许硫磺的味道后,应素恍然明了,自己已经置身于何光要带他来的那处温泉庄子上。
竟然睡得这般沉……应素有些赧然,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是怎么从马车上来到了这间房里,而除了被何光抱过来之外别无第二种可能。
恰好此时何光掀开门上层层叠叠的珠帘走了进来,见应素醒了,何光就催着他去更换衣物。毕竟应素睡去了半个上午,忙里偷闲挤出这一日来温泉庄上,过后只怕要忙到岁交之际才有的停歇。
换了轻纱制成的近乎透明的宽大浴衣,应素在何光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水汽氤氲的房间。
这房间颇为宽广,中央是一处巨大的汤池,有汉白玉雕就的龙头向池子中汩汩注入热水,白色的水汽不断蒸腾着,在半空中凝成大片云雾的模样。
何光自己先踏入池中试了试,觉得一切尚好,于是抬头示意应素一同下到池中。
“雪色,且先在这室内的汤池中暖一阵子,等到了晌午更暖些才好到外边那处池子去。”
应素试探着往深处走了几步,发觉这温泉水虽是暖烫的但并不灼人,轻薄的纱衣被热水沾shi后紧贴着肌肤,带来一阵阵暖意。在水流的波动中,应素觉得身上的酸痛也消去了不少。
见应素半闭着眼有些欲要昏睡的模样,何光轻轻拍了几下应素的脸颊,温声道:
“雪色,不要在这汤池里头睡过去,于身子有碍。”
应素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勉强睁开了眼睛,不多时又陷入了之前昏昏欲睡的状态。
何光忍俊不禁的同时有些无奈,轻推了应素一下把人从半睡的样子里唤醒,想了想道:“雪色,同我说说话便不易睡着了。”
知道何光是为自己着想,应素强打Jing神笑了笑,揉了几下眼眶,在朦胧的水汽里冲着何光微笑:“好,说些什么?”
何光本想随意与应素闲聊些家常,又或是说说自己从前与兄长一起四处经商时的见闻,当但他对上应素那双星子般的眼眸时已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前些时日在茶楼查账,见到几个书院的学子聚在一处行飞花令,我虽不是饱学之士,但到底读过几年书,现下如此与雪色解闷倒也不错。”
寒窗十载虽是虚数,可但凡能够在朝堂之上谋得一官半职的,除去那些蒙祖上荫蔽的贵胄子孙,无不是在诗词策论中埋头苦读过的,听何光如此一说,应素果然困意消散不少,颇有兴致地点头应下。
得到回应,何光心下也颇为欢喜,但想到应素在史馆这等书卷成山之地经年累月的积淀,为了避免自己力有未逮让这游戏过早结束,还是开了口。
“诗词歌赋我自是比不成雪色,若是按着古人那般规矩,怕是几个回合我便落败。今儿咱们本不是为分个输赢,就拜托雪色稍让着我些,咱们只取一字作为题目,以前人诗句对答可好?”
何光想的这法子无需作诗,仅靠积淀,虽是降低了不少难度,但应素从未与何光谈及这些方面,故而正是倍感新鲜的时候,没有考虑就应了下来,一双眸子灿若明星地望着何光,显然在催促他开始。
见应素来了兴致,困意尽皆消去,何光终于放心下来。
“今日来此,也算得上是浮生偷闲,我便以前朝李涉题鹤林寺僧舍一诗中‘终日昏昏醉梦间’一句里的‘梦’字为题吧。”
何光浴衣的系带没有拢紧,随着他的动作胸口处的轻纱散开,露出大片赤裸的胸膛。他随手拉了拉衣襟,念到那句诗的时候还不忘对应素挑眉一笑,倒让人分不清他究竟真的意在“浮生偷闲”还是为了调侃应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