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翠是这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也不晓的姑娘,看起来二八年华,天生生得水灵,浓眉大眼、身材娇小,加上两只包子头,腿脚又十分勤快,很是惹人喜爱。
数年前,她好像是与爷爷逃难来到此处,蒙茶馆儿的主人收留,爷孙俩自此便在这扬州城外人来人往的茶馆里安身立命了。
只可惜,水灵也有水灵的错,太讨人喜欢的话,招惹的可就不止过往行人了。
出到长歌门外,乘渡客的小船走水路来到扬州,今回二人都是赋闲身,没得甚么非要紧赶着完成的门派任务,杨莲之并那个俊逸的道长,便想先到扬州城附近游赏两日,其余也等玩完再说。
二人自渡口下了船,一路有说有笑,徒步到城外那处人头攒动的茶馆中落脚。
“两位客官里面请!”方到门口,那名唤作阿翠的姑娘便迎出来,两手搭于左腰,屈膝做了个万福,虽然肩上搭着方白抹布,也当真是好水灵的姑娘。
二人到茶馆中寻了个靠边儿的位置坐定,那姑娘又巴巴地凑上来,手中五张木牌扇状展开,其上分别刻有茶的名字,大约简略处的菜谱就是如此吧。
“两位公子,这些是阿翠店里最有名的茶水,比如这个映春红,不是什么有名的品种,但是过往客商和大侠都赞不绝口呢!你们也看看,想喝点什么润润嗓子?”
“那就映春红好了,翠姑娘。”
青阳道长嘴上正说,右手已迅速地探出去,五指一勾一带,跟阿翠来了个十指相扣、心心相印。那姑娘原抓着的几枚木牌子便落到桌上,噼里啪啦,砸出一阵清脆声响。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近,阿翠好似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她忽闪忽闪眨着一双水灵的眼,半晌才悚然一惊,连忙将手抽回,迈着小碎步向后去,红着脸蛋细声尖叫道:“呀!公、公子,这样不行!”
同行好友做出如此坏礼的举动,照理说,长歌门大弟子当即刻出手阻止。杨莲之却是淡然坐在原处,手中端一碗加盐粗茶,看热闹般不时啜上两口,好似是习惯了这道长轻浮的行径,又好似是别处还有深意。
“青阳,见好就收。”
仅是淡淡出言提醒,语气之中并未有责怪的意思。
青阳道长点点头,飒然回转来落座在他对面的位置上,等那慌忙跑开的姑娘又回来拿被她忘掉的餐牌,狭长的眼又自她双腿上瞟过,待人走后才压低了声音道:“掌中、虎口皆有厚茧,使刀的好手。”
杨莲之轻点头,亦随口附和:“步态亦极是轻盈,必有上乘轻功,想来绝非寻常的茶铺姑娘。”
似乎还不止如此,他恍惚竟觉得,阿翠这张脸面确有两分熟悉,只是经过几年游历,打过照面的江湖人实在不少,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抬眸再瞧对面,好友也是蹙了眉宇,一副正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的模样。二人正各自思忖、相对无言时,便有茶铺中阿翠与客人的对话传到了耳内:
“小翠啊,攒够了钱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省得每天受这些委屈。你是小姐的身子,本来不用做这些跑堂的粗事的!来,这三千金你拿去,助你早日脱离苦海吧。”
“钱公子,您的好意阿翠心领了。阿翠和爷爷蒙当家的收留,能够安身立命已经是非常幸运了,想想这世间还有多少人和我们爷孙似的,四处流离着,连口热饭也吃不上呢?我的这些烦恼,和他们一比也就没有什么了,托您客人们的福,阿翠现在能陪着爷爷工作、赚钱,每天都很开心,您的钱阿翠万万不能收的!”
“送出去的钱就是泼出去的水,你就拿着吧。”
“那阿翠就——不知公子在哪里下榻?等阿翠晚间不忙了,一定登门跟公子道谢!”
三千金,实在是好阔绰的出手。有道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照此看来,此地市井之繁华,美景之环绕,美人之充盈,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扬州外人来人往,皆是阔绰官家,亦不乏江湖的子弟,分明没得多少经验、不知世间险恶,还口口声声自诩要济天下,每个见了这欺负弱女子的“委屈”事,都将大把银子来赠她,只怕阿翠是扮猪吃虎,家里数年来堆砌着多少金银,俱都是未知数吧。
若每逢愣头的善人,阿翠都要入了夜前去,口说是拜访答谢,又谁知不能是揽财洗劫?
“这姑娘好深的心机,也不晓得是什么来路?”
“若真如你我所料,天子治下,朗朗乾坤,容不得她继续肆意非为。”
不如今夜便去瞧瞧。
待二人注意打定,随即去到账房后白发老翁处结了银钱,入得扬州城也不挑剔,就近寻一间悦来客栈,双双放下包袱,支开窗棱看看天色还早,他们又短暂分别,便往城中感兴趣的去处,各自游逛去了。
且先讲一讲青阳道长这边。
师弟寒江要去了洞仙引,致使杨莲之行走江湖却没个趁手兵器——此事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且不说行侠仗义,护身都成了问题,也不知那个一向思虑周全的人,这回怎能这样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