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身边一旦缺少人气,就会产生孤寂感,继而因这样的感觉萌生恐惧。可有的人,他们恐惧的来源却是“人群”。
比如罗战朋与禾道扬。
罗战朋忘不了自己还是雌化体态的时候,第一次见禾道扬的情景。
禾道扬从外表来看完全就是个男孩,被隐藏在心里的血腥气,夹在他英俊的眉眼中。
禾道扬因陌生人的注视而不安地舔着嘴唇,沾着血的舌头将略显苍白的唇瓣染得通红。
“我叫……优莺……”当时同样怯于与他人接触的罗战朋迟疑着伸出手,白皙细嫩的手令人产生怜惜之情。
“嗯,我叫禾道扬。”禾道扬冷淡地回应他,并没有同“优莺”握手的意思。
优莺怯怯地缩回手,握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掌,紧紧贴在胸前。
“我不喜欢和人待在一起,离我远点。”禾道扬说完这句话转头便走,将优莺一人丢在原地。
此时想起这些往事的,反而是禾道扬。他拿起打火机点燃叼在嘴里的烟,不擅长表达情绪的他少年时根本就是个不近人情的混蛋,因为极具攻击性的性格还未得到修正,他虽然一眼对优莺动情,却只能转头离开,躲进厕所发泄一通后靠着墙壁痛骂自己。
然而等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跟优莺告白的时候,收留他的那位“大人”却将他派往战场。反和大战早已停止,世界各地却仍留延绵不绝的战火,禾道扬正是将自己投身于这些硝烟弥漫的战场中,才勉强止住自己作为特异双性人的性欲,并抛弃阻碍他成长的儿女情长。
待他带着一身血腥回归普通人的世界,罗战朋早已渗透到黑道势力中。
错过恋情就错过吧,两人成为挚友也挺好。结束回想的禾道扬吐出一口浑浊烟雾,扬首望向天花板。
禾道扬清楚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个天生的杀人犯,出生于贫民窟的他才两岁就抓住流浪的野猫野狗开膛破肚,生食这些动物的血rou,只是为了生存。他的戾气连大人也忌惮,被收进孤儿院之后他第一次杀人,杀人理由很简单,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孩子入侵了他的私人领地。为避免处罚而翻窗逃跑。那年他才五岁。
在潜逃途中,他不幸遇到了人贩子。或许是他命不该绝,就算是成年人,也没能干过他,当他试图将人贩子的咽喉撕碎时,他遇到了收留他的“大人”,自称“爱法·瑞里昂”,一个身材不高相貌清秀可爱却十分有气势的特异双性人。
“要杀人可以,只能杀恶人,而且要不露痕迹。”爱法对禾道扬说。
于是,禾道扬跟随爱法去了特异双性人居住的营地,在那里学习暗杀技巧,终于过上不需要四处奔波、亦不用在残酷的自然法则中卑微求生的日子。
但他很清楚,自己要的并不是这些。
他要的不是一份安稳,而是能够大杀四方的快意。
数年战场生活结束后,有所成长的禾道扬才终于回归社会,安心地当一个杀手。
人的心境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生改变?有时候这个过程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但对禾道扬来说,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爱法大人需要你安稳地潜藏在单性别人的社会中。”
这是爱法的近卫传达给禾道扬的命令。
为什么大家都听爱法的话?理由很简单,因为爱法给予了他们幸福。更简单的理由是:特异双性人们没有拒绝听从爱法的理由。
悲哀吗?他们都是爱法的棋子,但他们心甘情愿为爱法奉献自己的所有,从身体到心理。他们将爱法奉为“王”,绝对不可违抗爱法的命令,因为违抗命令的特异双性人将不会从爱法的庇护中获得幸福。纵观被单性别人掌控的世界,特异双性人的处境已经够惨了,至少爱法会给这些活得悲凉的双性人孩子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居所,让他们单纯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了自己的同胞们,像罗战朋这样“善良”的孩子走上了黑道,禾道扬这种天生杀手也向单性别人举起屠刀。
正是为保护自己的同胞,他们才蔑视单性别人的所谓“人权”。
这是他们“极端”的“反抗”,在单性别人将特异双性人当作泄欲工具的时候,另一批已经成长起来的特异双性人满怀仇恨地尽情在单性别人中杀戮捣乱,将单性别人的社会弄得越发污浊不堪。
禾道扬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闭上眼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血腥,闭上眼后所见的世界是无声的,只有无尽的杀戮画面从他眼前走马灯似的一篇篇掠过。
他无数次听别人说自己是杀人犯,迟早都要受到制裁的杀人犯,就连他的同胞都说他这样的人最后肯定不能活下去,但是最后是多后?没人告诉他。而他也对这个结局的降临时间不抱任何想法,无论是提前到来还是能苟一天是一天,他都没有期望。
他对自己的评价只有一句话:死了也不可惜,无论怎么死。他不希望有谁为自己流泪,正如他一直让自己处在孤独中一样,他渴望的是一块仅剩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