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开着管榆的车去了医院,没想到周一下午医院也是人山人海,排了二十分钟挂上号,又在科室门口排了四十分钟的队才见着医生。
管榆的脚伤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踝关节外侧韧带断裂,打完石膏也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恢复,四舍五入,也算个残疾人了。
“榆哥,我还是建议你去公安局做个伤情鉴定,就算不告他强jian,这也已经算得上故意伤害,是要被拘留的。”周浩把刚买的双拐递给管榆,扶着对方艰难地撑着拐杖站起来,脸上满是心疼。
“这个是我自己崴得,跟他没关系。”
“管经理,你怎么总是帮着那个人说话啊...”周浩的脾气一向很好,在公司总是以笑待人,此时却也皱起眉头,嘴角朝一边撇了撇。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和平时的成熟模样判若两人,加上身上穿着管榆的旧帽衫,看起来竟有点像高中生。
管榆看在眼里,听着他一会儿“榆哥、榆哥”叫得亲切,一会儿又一口一个“管经理”刻意疏离,突然觉得周浩这人也不是自己以前想得那样心机深重,反而挺真实可爱。他知道对方在关心自己,可这件事牵扯复杂,他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好停下脚步,喊住了周浩。
对方不情不愿地转过脸,干巴巴地问了声“干嘛”。
管榆腾出一只手来,拍了下周浩的肩膀,转移话题道:“小周,榆哥饿了,想去吃东西。”
周浩扭过头来,不自在的抿了抿嘴巴,“好吧,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吃个饭还装神秘呐?”
“跟我走就是了。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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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榆怎么也没想到,周浩会带他来公司负一层的食堂。
自己离职的丑事本就不光彩,回到前公司,心中感慨之余,又不禁回想起同事在看到那封邮件时脸上厌恶震惊的表情。重回故地,管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生怕被前来就餐的同事再度碰见。
“小周,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已经不是公司的人了,再说了……”
管榆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浩生生打断。他像是一眼看破自己想法似的,直截了当地晃了晃手表,道:“现在是3点十分,是工作时间,没有人会来的。”
身体被搭在后腰的手轻轻地往前推着前进,走到了靠窗的一个餐位,这是他每天中午固定就餐的地方。
管榆有些惊讶地看了周浩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等着看吧。”说罢,周浩朝他眨了眨眼就掉头去窗口点餐了。
片刻后,一个装得满满的餐盘被端到了管榆的面前——咖喱鸡片、油爆虾、鸭血粉丝汤加油豆腐不要鸭肠、水煮牛rou不要香菜,每一样都是自己经常吃的,甚至细微末节的饮食习惯都丝毫不差。一天没吃饭的饥肠在熟悉而久违的香气下咕咕直叫,好像整个人都Jing神了些。
可惊喜之余,管榆也忍不住困惑:“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周浩将菜端出来一样一样放好,又把筷子塞进管榆的手里,回避道:“快吃,再不吃就凉了。”
“你说不说?”
周浩两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好吧好吧,你边吃边听我说。”
“嗯。”管榆往嘴里拨了口米饭。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入职的第一天,还是你带我熟悉环境的,还请我吃了一顿饭。”周浩撑着下巴,双眼看向窗外,“你跟我说,川菜窗口的川菜很难吃,只有水煮牛rou还不错;隔壁那家意大利面居然是用豆瓣酱做的;卖牛rou面的那家牛rou不新鲜,可是鸭血粉丝很好吃...”
他说着说着突然笑出来,“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管经理人肯定挺好的,愿意跟个刚来的小新人说这么多...”
“所以你就一直记到现在?”
周浩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管榆一眼:“我一直都很关注你。只不过你平时都一个人吃饭,好像不愿意让别人打扰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不请自来。”
“是吗。”管榆的眼神有点闪躲。
“是因为要倒东西吧?”
管榆愣住了。
“我看见你每天都会带一份便当,但是从来不吃,都是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倒进食堂泔水桶里。”
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进了汤里,几点油星子溅在桌上,管榆的手僵在半空中,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突然变得很酸,连咀嚼都提不起劲。
倒掉的原因很简单。早上在家吃,晚上在家吃,中午还要吃家里带来的便当,他实在是吃腻了刘小娟所谓的养生补气,实则缺油少盐,寡淡无味的菜,人如其菜,叫人倒尽胃口。管榆就像背着老师偷偷撕掉试卷暗自抗议的考生,通过践踏别人劳动的成果获得报复的快感,害怕被发现,却又忍不住期待看到对方得知时伤心痛苦的表情。
他像上瘾似的每日重复着,沉浸在扭曲又残忍的乐趣中,不可自拔。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