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幺平抽抽搭搭地跟在秦王身后,不住抹眼泪,秦王侧头看他,好像想张口劝慰,话到嘴边又吞下去了。
天牢里又shi又暗,血腥气和酸味混杂着扑面而来,安幺平小心翼翼地走路,生怕踩到什么活物,他咳嗽了几声,又继续哭,他哭了半天,忽闻旁边也有人在哭,他看过去,有人蜷缩在墙角,不知道在做什么。
“走吧。”秦王提醒道。
安幺平回过神加快脚步,跟上秦王的步伐。
秦王拿了盏烛,烛光连自己的半身都照不完,前方幽黑,看不见出路。安幺平只觉得他们走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倘若一切都是做梦要多好?
“到了。”
秦王说,他拿出腰间挂着的钥匙,打开面前的牢门,示意安幺平进去。
安幺平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咬着牙流泪,不让哭声传出来,秦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一边去。
安幺平等了一会儿才走进去,看见一个人影靠在墙角,他还没说话,却听见那人影颤抖出声:“幺平?你怎么在这里?”
安幺平好不容易忍住了,一听见他的声音,又哇哇大哭,他扑到乔复冉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哭。
乔复冉沉默不语,他死死揽着安幺平,不住落泪,半晌才将他拉开,“你为什么会过来?”
安幺平抽泣道:“是白大哥告诉我的,他一与我说,我就回去找大哥了,他知道,但他就是不告诉我。我说我只来见你一面,他也不让,我求了他好些日子他才肯松口。”
乔复冉倚在墙角,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帮着安幺平擦眼泪,待得安幺平说完了才开口:“见也见了,你走吧。”
安幺平咬着牙说:“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当然就只是见你一面,不然我又有什么能耐把你救出去?”
这地方太黑了,他什么也瞧不见,连乔复冉现在是什么表情他也不知道,他问过大哥了,为什么乔复冉会入天牢,大哥只是说殿前失仪,其余的一概不说。
不是说已经是驸马吗?乔复冉这样的人Jing,又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
“公主呢?她不是你娘子嘛,为什么不来救你?”
乔复冉摇头:“我娘子另有其人,只是他不承认,我也不说。”
安幺平哭得更厉害了,几乎是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尽数哭出来,他口齿不清地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废话!”
乔复冉抱着他,任由他哭,也不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秦王走过来,小声地提示:“别久留,该走了。”
安幺平心知这地方不是临安,由不得他放肆,只得缓慢坐起身来,他忽然拉起乔复冉一只手,恶狠狠咬了下去,咬出一道深深的齿痕。
“你记着这疼,”安幺平恶狠狠地说,“做鬼了也要来找我。”
乔复冉静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了句好,安幺平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路上哭得惊天动地,秦王给他递了个帕子,他谢谢也没说拿过来吸鼻涕。
“真的不能救他了吗?”安幺平还是忍不住问,“公主去哪了?”
秦王好像并不是很关心,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绥阳?她很早就不在京城了,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可能死了,也可能活着。”
安幺平回过头,看了天牢一眼,那地方好似一个猛兽长了口,把他的心吞了下去。
回家的路又乏味又无聊,白旬不说话,安幺平也懒得说,他刻意让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只是焉了吧唧地躺在车厢里装死,东西也不大吃得下去。
他也曾经下车来,到旁边小溪去洗手玩水,然后看见了脚边的石子,便把它踢开。
“那饭其实不是你带的对吧。”安幺平说,“你不会离开我大哥的,除非意外。”
白旬依旧不说话,他二人走官道,慢慢悠悠,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家,途中又下了几次雨,白旬把马车停在路旁,自己进去闭目养神。安幺平怔怔地看着门帘,忽然希望有人能再度揭开它来,对着自己说胡话。
可是没有。
又过了几日,眼看着就能瞧见临安的影子了,安幺平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马车一停,有人跳下去,又有人跳上来,他睁眼去看,只见乔复冉风尘仆仆地踏进来。
估摸着是已经被杀了,魂灵跑来找我,亦或者是还在做梦,安幺平伸出手,要他抱。
小少爷难得这样撒娇,乔复冉受宠若惊,便小心翼翼把他拥入怀里。
“两个月没见念念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爬了。”
乔复冉道:“应该会了,怎么说都要周岁了,抓周的一应事物备好了吗?”
安幺平摇摇头,“我不知道,母亲说了她Cao办,让我别捣乱。”
乔复冉小心翼翼地说:“我能见见她吗?”
安幺平很好说话,只是点头:“母亲说,她与我长得像。但按我看,鼻子像你。”
乔复冉沉默了,手臂不自觉锁紧,安幺平被弄疼了,忍不住去推他:“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