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大殿上气氛肃杀,殿中央跪着一人,正是平日里威风凛凛,统领数万人之众的大将军狄广。上殿之前,他已被人卸去兵甲,只留皂色的深衣,赤足步入。这是规矩,天子之怒,威不可测,随时可能降下刑责,这褪去外衣的仪式本身就是一种震慑,警醒着受召之人要谨言慎行。
从营区匆匆赶来的狄将军一听到传召的口谕,便知是狄云出了事。可他尽管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没能料到在贾义的算计之下,事态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皇帝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案前,夕阳斜照穿过窗格落于案上密折,皇帝的表情却全然隐没在Yin影里。
“你自己看看”皇帝将密折丢到狄将军面前,“看看你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狄广战战兢兢地捡起折子,只是瞄了一眼上面罗列的累累罪状就惊慌地叩首谢罪:“犬子犯下大错,但念及其尚且年幼,求圣上开恩哪!”
“哼,这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无论哪一条都该依军法严厉处置,更何况……他还犯了一条大忌:结党营私。”说着,一张信纸哗啦啦地被扔下来。狄广捡来一看,顿时冒了一身冷汗,那信写的是自己关照少年营的百夫长罗逸,提防军中有人对狄云不利,言语间还暗示要他替狄云顶替刑责。
“圣上……这,这是罪臣……一时糊涂……与犬子无关啊!”
“不。此事,只能是狄云所为。”皇帝踱步到狄广身边,轻声道:“将军想想,如果是你犯下这等结党营私之事,那朕……还容得下你么?”
狄将军说不出话来,皇帝言语间的威胁已是昭然若揭,直指他培养狄家军,栽培军中亲信之事。
“狄云纠集党羽,此事……狄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置?”
“回禀圣上,想来狄云将军中年纪相仿者集合起来,也是为了Cao练方便,并无恶意啊……圣上若有疑虑,将少年营众人混编入其他队伍即可。为防再有此事,末将建议,在军中实行轮戍。”
听到这样的保证,皇帝已然达成目的,大笑道:“狄将军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想朕之所想。既然如此,狄将军想必也同意对狄云严厉责罚咯?”
狄将军此刻感到万分屈辱,却已没有资格提出反对,甚至替儿子请求宽恕。“狄云犯下大错,自然……应受责罚……”
“哦?狄将军不打算为令郎求个情吗?朕不止要将狄云的裸tun重重责打,连他那桃谷、稚菊都难逃刑责,如此,狄将军也毫无怨言吗?”
狄广深知当今圣上yIn猥残酷的癖好,更深知依密折上所写,狄云其罪当诛。这样的委曲求全,是保全他性命的唯一办法。于是俯首贴地道:“犬子狄云任凭圣上惩治,罪臣绝无怨言!”
皇帝抚掌道:“狄将军真是毫不偏私袒护,堪为表率。只是这教训孩子,为人父者怎可缺席啊?”
“圣上……末将实在不忍亲见幼子受刑,还望圣上体恤……”皇帝沉默良久却是不置可否,狄将军无奈道:“末将有一柄乌木戒尺,常用以责罚,而今恳请圣上准许,以此物代行亲临之职责。”
大殿之上唯有君臣二人,一者跪地俯首,身上虽有斜阳暖照,心中却觉如堕冰窟;另一人身在暗处,让人难辨喜怒。
经过数日的修整,兵士们体力回复,贾义下令开拔,班师回朝。罗逸屁股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行军路上倒也不至于太辛苦。
回程的路走了不到一半,便陆续有皇帝派来的使官宣读嘉奖诏。
“……众将士忠勇可嘉,圣上赞许,特此恩准回京之后于西郊大营面圣……”
狄云满心欢喜,自信地以为皇帝既然对战事胜利赞赏有加,自然也会大大地奖赏自己。
终于到了面圣的那日,贾义、狄云连同其他几位副将身着甲胄,等候在点兵台上。曹公公卸下了督战的重担,回到御前伺候,接引圣上的仪仗。数千名兵士列队整齐地站在台下,人头攒动蔚为壮观。
皇帝下了轿辇,在千人高呼万岁的隆隆声响中踏上点兵台,在中央的九龙宝座上就位。
“众将士奋勇作战,剿灭外患,忠于社稷之心日月可表。朕必定重赏三军。”皇帝转向曹公公说道,“宣旨。”
曹公公开始宣读圣旨,开头依旧是照例的嘉奖之语,随后依照武将衔的高低,皇帝分别作出评语并宣布赏赐。
狄云跪在一旁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等候封赏,冗长的开场白令少年渐渐心不在焉,视线偷瞄向皇帝的随行仪仗队伍。这时少年忽然感到奇怪,西郊大营是爹爹治下的营区,怎得却不见爹爹?
“狄云上前领旨。”
少年终于听见自己的名字,难掩喜色,连忙上前叩首谢恩。但曹公公接下来的话却立刻让狄云的心凉了半截。
“狄云擅自领兵,违逆军令,为贪功冒进,还私自瞒报敌军数目,以致中军受敌埋伏遇险,苦战告胜。你可知该当何罪?!”
狄云原是单膝跪地,领受封赏的姿势,听见问罪,吓得即刻双膝触地,低着头不敢回话。
曹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