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从小就是一个乖孩子。
他因重华而生,由重华教养长大,也很努力很努力地让自己长成重华期待的样子。
幸运的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他的天赋都能够支撑地起他的努力。也因此,他在少年时代着实收获了不少赞许。
——重华会摸摸他的头,笑着夸一句“不错”。黎则努力绷紧嘴角,维持住殿下喜欢的、沉稳内敛的模样。只有半夜睡觉的时候,才会在梦中傻呵呵地咧着嘴笑。
不过,还是有那么少数领域,是黎的天赋比较有限的。有的,他可以靠加倍的努力去学习、去掌握;有的,却任他再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天赋的桎梏。
比如说数算推演。
重华观天地法则如掌心纹路,推算演化于他便如凡人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他并不知道,很多在他看来显而易见的东西,是需要黎不眠不休好几天才能理解和掌握的。
积羽沉舟,群轻折轴。终于有一天,黎听着重华的讲授……睡着了。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殿下风姿无双的轮廓渐渐模糊,林籁泉韵般的声音飘进耳朵,化为叮叮咚咚的音符。
黎眼皮渐渐下垂,风吹过他的脸庞,让他恍惚以为自己还是一棵藜草。
在风中舞蹈,在雨中沐浴,在阳光下懒洋洋地舒展身躯,让温暖的阳光照遍每一片叶子。
直到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一大瓶的帝流浆浇在他身上……
黎霎时惊醒,感觉有ye体从头顶滑落。
他面前的书案上倒着一只杯子,茶水泼洒,将八卦图打得shi透。
纤薄的玉杯光素无纹,通体洁白中晕开些许绿意。黎很快就认出这是殿下惯用的茶杯——授课开始前,他刚刚为殿下奉了茶,用的就是这只玉杯。
“你睡着了,”重华平静开口。这是陈述句。
我怎么会,怎么会……黎僵坐席上,无措极了。
——这么荒唐、这么不恭敬的错,别说犯了,今日之前,他想都没有想过。
见他这副蠢样子,重华蹙了蹙眉,手指在案上轻轻一叩。
被掷到黎面前的杯子骤然碎裂,飞溅的玉屑划过黎嫩白的手背,割开一道浅浅的血线。
黎终于回过神来,双手交叠置于额前,身子俯伏下去:“阿黎……阿黎知错,求殿下责罚。”
“你往日不会这样,”重华淡淡道。
“阿黎昨晚睡得少……阿黎错了。”
重华想了想,忽然道:“抬头。”
黎滞了滞,听话地扬起脸,视线仍然乖巧地低垂着,并不敢窥探殿下。
重华倒是细细打量了一翻他的神色,颇有些玩味道:“只是昨晚睡得少?”
“已经……已经七天了……”黎难过地咬唇,心想还是要让殿下知道了。
他学过规矩,殿下问话不敢不回答;至于巧言欺瞒,此时的黎还万万没有那种念头。
重华稍微回忆了一下,了然道:“自从孤开始教你数算?”
“是……是。”
殿下知道我是个笨孩子了……殿下会不会不要我了……黎鼻子一酸,眼前已经弥漫起水雾。
“阿黎。”重庆轻轻唤了一声。
黎浑身一颤,眼泪就掉下来了。
“对,对不起,”黎努力地仰头,试图让眼泪流回去,“阿黎不是故意哭的……殿下,殿下别生气……”殿下不喜欢他哭的……
重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黎手忙脚乱地抹掉眼泪,又怯怯垂下头不敢作声。
“阿黎,你记住,”重华叹了口气,道,“以后有事都不能瞒着孤。”
“比如说这次,如果孤知道你学不会,就会放慢进度了;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你学不到东西,也白费了孤的Jing力。”
黎脸色白了白,显然被这个后果吓坏了——我,我让殿下的Jing力白费了……
迎着重华温和的目光,黎忙跪直身子,重重点头:“阿黎记住了。”
重华这才微微颔首,发落道:“行了。你去领一鞭子,长长记性。”
黎猛地抬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重华皱眉着他:“孤刚刚教了你什么?”
有事不能瞒着殿下……黎垂下头,小声道:“以前殿下都是罚阿黎跪着反省的……”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阿黎太笨了,殿下觉得阿黎罚跪长不了记性,所以……所以罚阿黎鞭子……”这是第一次,殿下罚他鞭子。
重华不由失笑。
“人不大,想得还挺多,”重华笑着道,“你不是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么?”
“再罚跪个把时辰,你今晚还睡不睡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殿下没有嫌我笨?
黎又高兴了起来。
重华是将黎作为心腹喉舌培养的,早就传诏手下的执事部属都要以他为尊。因此虽然黎年纪尚轻,司刑执事也一口一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