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容本以为自己会做噩梦。可事实上,他这一晚上睡得极为香甜。
次日清晨,他看着镜子中容光焕发的自己,甚至有点相信艾灸是有养身作用的。
不过他的好心情也只维持到主人寝居门口。
分辨出那孤身站在不远处的赤黄色身影,他特别想拔腿就跑。
“平常都这么晚?”黎蹙眉问。他怕错过殿下晨起,卯时就来候着了,没想到将近巳时这小家伙才姗姗来迟。
乐容只觉皮rou一紧,忙硬着头皮回道:“是……阿郎,不,沈侯在家中都是巳时起的。”
黎抿了抿唇,退开一步让他进去:“不用在意朕,如往常一般伺候就行了。”
乐容敏锐地发现圣人身形有些僵硬,是因为久站,还是……受了刑责?
他被这个荒诞的想法吓了一跳,忙收敛住发散的思绪,心里却对自家主人和圣人之间的食物链有了更明晰的认知。
这种感受,甚至比昨日那场训诫给他的印象更为深刻。
黎站在屋子角落,看着乐容服侍殿下晨起,和自己从前的经验一一对照。
漱口洁面、穿衣束发,这些步骤大体是相似的。虽然衣服、发式要比上个世界更繁琐一些,但在乐容的巧手下也没耽搁多少功夫。
最大的区别其实还是来自腿疾,比如说殿下无法自己下地,需要从床上抱到轮椅上;比如说殿下解手的时候,要帮忙扶着……那话儿。
黎不忍地移开目光,心里很是为殿下难过。殿下是多么尊贵出尘呀,现在却连这样的事都要假手于人。
这些年,他极力想让殿下过得舒心惬意,但有些事哪怕他富有天下也无法做到。他能召集最好的匠人为殿下打造轮椅,却找不到一个医师能治好殿下的腿疾。
重华并不知道黎有多么为他难过。
事实上,放过水之后,他才终于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醒来,看到了杵在一边的黎。
“你不需要早朝么?”
“阿黎罢了今日早朝,”黎顿了顿,又道,“先生的奏章已经发往政事堂,晚些阿黎找宰臣们议一议。”
“这个不急,”重华接过乐容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温声道,“以后若无要事,不要随意罢朝了。”
“是。”黎有些诧异,但还是急忙应道。他其实已经寻思过了,既然殿下巳时才起,自己快些结束朝议,再过来服侍也来得及。
“用过早膳了么?”重华又问。
黎的肚子应景地“咕”了一声。他羞赧地挠了挠头,“还,还没。”
“那一块用些。”重华便做了决定。
黎当然没有意见,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
乐容出去传膳,屋里只剩下自己和殿下。黎瞧着殿下杵着额头似是还颇为疲乏,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向前走了一步:“阿黎给您按按?”
重华随意点头,黎这才敢走到近前,将手搭上殿下的额角。
触碰到重华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上下仿佛过了电一般颤栗,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兴奋。这是他重逢以来第一次靠近殿下;时隔十余年,他终于又感觉到了殿下的体温。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克制住自己,不要贪得无厌地向殿下索求更多。
他是罪人,罪人就应该任劳任怨地赎罪,而不是奢想着吻和拥抱。
在心头的悲伤晕染开之前,黎努力收拢住思绪。再开口时,声音还是有一点沙哑:“殿下,阿黎今天可以继续领罚吗?”
“嗓子怎么了?”重华闭着眼享受着他的揉按,随口问,“昨天冻着了?”
“那哪能呢,“黎深深吸了口气,调匀呼吸,笑道,”就是突然有点难受。“
重华”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昨天挨的已经好全了?“
”还,还没,但阿黎觉得已经不碍了。“
黎顿了顿,又小声道,”反正总是要挨的,不如等挨完了再一道养着吧。“
”想得倒是周全,“重华“哧”地笑了,“不过你不碍了,阿丹手还肿着呢,也握不了鞭子。”
“那,那要不让阿容执鞭?”
话一出口,黎就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听殿下的反应。
半晌,他才听到殿下的声音,无喜无怒:“若不是你晚些还要见人,孤就要罚你掌嘴了。”
黎“砰”地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黎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这时候还敢去试探殿下的底线。
他知道殿下对自己应该没有多少怜惜了,却还是冲动地想知道,“没有多少”到底是多少。
如果说昨天让流丹执鞭是担心刑责太重自己撑不下去,那流丹没有也伤了呢?殿下会不会将鞭责他的权力交到一个凡人,一名侍奴手中?
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了。因为殿下生气了。
听着轮椅“骨碌骨碌”滚动着离自己远去,直至再无声息,黎直起身,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