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天周末有外出活动,我都答应了……”
手机递到他眼前:“给严彬打电话,告诉他你不去。”
“上回支教我就没能去,这是年前最后一次活动了!良意,我就去这一次……”
我干脆收回手,拨通了严彬的号码。
回到家里,得意一言不发下了车,坐在门口换鞋,眼泪一滴接一滴从他刘海底下掉,像串连不成线的珠子。
夜里入睡时分,我推开他的房门,小孩背对我一团地缩在棉被里,我给他打开空调热风,关门后不忘多转两圈钥匙,门锁咔咔作响,被我一抽拔,整栋房子就静了。
那晚上谁都没睡好觉,我躺下后顿生悔意,后悔没有封掉副卧的窗户,只能提神留意着阳台底下的动静。与此同时,与得意有关的更多剧情在脑海里一一浮现,尤其近期还被整遍重温过,我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心上人长什么样?——温格喜欢什么样,我就写什么样,他愿意追随季有心,我就刻画一个善良正直,懂得陪伴他、关心他,时时刻刻爱护他的季有心。
每到换季,温格总会感冒,他喝了药躺在床上看资料,突然书页一挥,挠挠我的脸,说昨天看见小区院子里那棵柿子树结果了。
我说可能吧,最近不就是熟果儿的季节吗。
他的手还放着,眼睛看着我。
我心里发毛:要不我给买柿子去?
他摇摇头,抬一根手指挠挠我的手背。“我想吃院里的柿子,小时候病了,姥爷就会给我摘柿子。”
他声音沙沙哑哑,爪尖儿似地搔在人心上,我站起来换掉睡裤,心甘情愿下楼爬柿子树。
那柿子树在小区里自然生长,缺少人工栽培,果子长得又高又涩,我尝一口就扔了,还是走到路口,挑了四大个甜脆的红心柿子回家,温格吃着我剥着,他洋洋自得:你看,我就说院里的柿子好吃。
那也是我……
口中摹然塞进一块果肉,冰凉沁甜,我忍不住握着温格的手腕,舔他沾了汁液的指头。
后面发生的事情不堪出版,得意病时阿树对他的照顾,仅仅被裹在一层炽红如火的果皮里,两人围坐在炉火旁边谈笑着,边分食了同一枚红柿。一个天真纯良,另一个的内在也不坏,只是挂着季有心的皮囊,他那标志性的断眉——对外宣称是被混混打伤的,当然他最后把对方揍得屁滚尿流,而真实来源是初中时我手里的一块碎玻璃片,从他眉骨的边缘到眼角,起初是一条细细的红线,后面变成颜色迥异的疤痕,似乎我越恨他,他的伤口就越像服软时下垂的眉梢。
但他引以为傲,没头脑的小姑娘和小男孩们喜欢他这道眉上疤。
阿树是季有心。
这天晚上,我不止一次地回想与得意共度的日子,想他的话语,想他的眼睛,当他在亲吻时情不自禁闭上双眼,胸膛里赤忱滚烫的心跳同我贴近,这一切是否都只是为我;他难道已经认出了日夜思念的梦中人,可怜我而不忍说。
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我以为我能控制住的,直到那家伙总是在最好的时候出现,接下来一切都变成蛋糕蜡烛上冷却的凝脂,虚假地、刺鼻地,污染了纯白奶油。
一直睁眼到早晨,我没下床,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我看了眼来电显示,挂断。过半柱香左右的光景,得意的电话再次打来了,我接通但没说话,他试着叫了几声,好像蚊子跟鸡学打鸣,唯唯诺诺地问:……季叔叔,我能不能出来?
“去哪?”
“刚刚想上洗手间……”
“我下来。”
通话里有哭声:“对不起……我没忍住,弄了一点在床上……”
我一下坐起身,想到中间性在孕期需要往狭窄的盆骨里容纳多少负重,心里像揉皱了的白纸。
“门垫下有备用钥匙。”我告诉他。
电话那头沉寂了片刻,“……找到了,谢谢季叔叔。”
挂断电话后,听得见得意开门走动的脚步声。我平躺半晌,又拿起手机,隐约有很微弱的铃声响起,得意匆忙跑回房间:
“季叔叔,怎么了?”
“你想去店里就去。”
“……好,谢谢。”